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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籍解题及其读法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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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学书目表》序例

    余既为《西书提要》,缺医学、兵政两门未成。而门人陈高第、梁作霖、家弟启勋,以书问应读之西书,及其读法先后之序,乃为表四卷,札记一卷,示之。媵之以叙曰:大哉,圣人之道,孔子适周求得百二十国宝书,圣祖仁皇帝,御纂《数理精蕴》,润色西算,弁诸卷首。高宗纯皇帝,钦定《四库总目》,凡译出西书,悉予著录。先圣后圣,其事不同,其揆若一。呜呼!

    溥博宏远,蔑以加矣,海禁既开,外侮日亟。曾文正开府江南,创制造局,首以译西书为第一义,数年之间,成者百种。而同时同文馆,及西士之设教会于中国者,相继译录。至今二十余年,可读之书,略三百种。昔纪文达之撰《提要》,谓《职方外纪》、《坤舆图说》等书,为依仿中国邹衍之说,夸饰变幻,不可究诘。阮文达之作《畴人传》,谓第谷天学,上下易位,动静倒置,离经叛道,不可为训。今夫五洲万国之名,太阳地球之位,西人五尺童子,皆能知之。若两公,固近今之通人也,而其智反出西人学童之下。何也?则书之备与不备也。大凡含生之伦,愈愚犷者,其脑气筋愈粗,其所知之事愈简;愈文明者,其脑气筋愈细,其所知之事愈繁。禽兽所知最简,故虎豹虽猛,人能槛之。智愚之分,强弱之原也。今以西人声光化电农矿工商诸学,与吾中国考据词章帖括家言相较,其所知之简与繁,相去几何矣。

    兵志曰: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人方日日营伺吾侧,纤细曲折,虚实毕见,而我犹枵然自大,偃然高卧,非直不能知敌,亦且昧于自知,坐见侵陵,固其宜也。故国家欲自强,以多译西书为本;学者欲自立,以多读西书为功。

    此三百种者,择其精要而读之,于世界蕃变之迹,国土迁异之原,可以粗有所闻矣。抑吾闻英伦大书楼所藏书,凡八万种有奇,今之所译,直九牛之一毛耳。西国一切条教号令,备哉灿烂,实为致治之本,富强之由,今之译出者,何寥寥也。彼中艺术,日出日新,愈变愈上,新者一出,旧者尽废。今之各书译成,率在二十年前,彼人视之,已为陈言矣。而以语吾之所谓学士大夫者,方且诧为未见,或乃瞠目变色,如不欲信。呜呼!岂人之度量相越远邪,抑导之未得其道也?

    一、译出各书,都为三类:一曰学,二曰政,三曰教。今除教类之书不录外,自余诸书分为三卷。上卷为西学诸书,其目曰算学,曰重学,曰电学,曰化学,曰声学,曰光学,曰汽学,曰天学,曰地学,曰全体学,曰动植物学,曰医学,曰图学。中卷为西政诸书,其目曰史志,曰官制,曰学制,曰法律,曰农政,曰矿政,曰工政,曰商政,曰兵政,曰船政。下卷为杂类之书,其目曰游记,曰报章,曰格致,总曰西人议论之书,曰无可归类之书。

    一、明季、国初利、艾、南、汤诸君,以明历见擢用,其所著书,见于《天学汇函》,新法算书者百数十种。又制造局益智书会等处,译印未成之书百余种。通商以来,中国人著书言外事,其切实可读者,亦略有数十种,掇拾荟萃,名为附卷。

    一、西学各书,分类最难,凡一切政皆出于学,则政与学不能分,非通群学不能成一学,非合庶政不能举一政,则某学某政之各门,不能分。今取便学者,强为区别。其有一书可归两类者,则因其所重。如行军测绘,不入兵政,而入图学;御风要术,不入天学,而入船政;化学卫生论,不入化学,而入医学;是也。又如电气镀金、电气镀镍等书,原可以入电学;脱影奇观、色相留真、照像略法等书,原可以入光学;汽机发轫、汽机必以、汽机新制等书,原可以入汽学;今皆以入工艺者。因工艺之书,无不推本于格致,不能尽取而各还其类也。又如金石识别,似宜归矿学类,又似宜归地学类,而皆有不安,故归之化学。海道图说,似宜归地学类,又似宜归海军类,而皆有不安,故归之船政。此等门目,亦颇费参量,然究不能免牵强之诮。顾自《七略》、《七录》以至《四库总目》,其门类之分合,归部之异同,通人犹或訾之,聚讼至今,未有善法。此事之难久矣,海内君子惠而教之,为幸何如!

    一、门类之先后,西学之属,先虚而后实,盖有形有质之学,皆从无形无质而生也。故算学重学为首,电化声光汽等次之,天地人谓全体学。物谓动植物学。等次之,医学图学全属人事,故居末焉。西政之属,以通知四国为第一义,故史志居首。官制学校政所自出,故次之。法律所以治天下,故次之。能富而后能强,故农矿工商次之。而兵居末焉。农者,地面之产;矿者,地中之产;工以作之,作此二者也;商以行之,行此三者也;此四端之先后也,船政与海军相关,故附其后。

    一、已译诸书,中国官局所译者,兵政类为最多。盖昔人之论,以为中国一切皆胜西人,所不如者,兵而已。西人教会所译者,医学类为最多,由教士多业医也。制造局首重工艺,而工艺必本格致,故格致诸书虽非大备,而崖略可见。惟西政各籍,译者寥寥,官制学制农政诸门,竟无完帙,今犹列为一门者,以本原所在,不可不购悬其目,以俟他日之增益云尔。

    一、书目列标撰人名氏,今标译人,不标撰人者,所重在译也。译书率皆一人口授,一人笔述。今诸书多有止标一人,原本不两标,故仍用之,名从主人也。

    一、收藏家最讲善本,故各家书目,于某朝某地刻本至为龂龂。今所列皆新书,极少别本,仍详列之者不过取便购读,与昔人用意微殊。其云在某某书中者,无单行本也。其云《格致汇编》本,《万国公报》本,《时务报》本,其下不注本数价值者,亦无单行本也。

    一、古书用卷子,本故标卷数,后世装潢既异,而犹袭其名,甚无谓也。故今概标本数,不标卷数。

    一、目录家皆不著价值,盖所重在收藏,无须乎此。今取便购读,故从各省官书局之例,详列价值。其标若干两若干钱者,银价也。其标若干千若干百者,制钱价也。其标若干元,若干角者,洋银价也。制造局、同文馆、天津学堂之书,概据原单。其家刻本,乃西士自印本据格致书室单。

    一、表下加识语,表上加圈识,皆为学者购读而设,体例不能雅驯,所不计也。惜所识太略,又学识浅陋,未必得当耳,世之君子,尚救正之。

    一、附卷所载通商以前之西书,多言天算、言教两门,今除言教之书不著录外,自余诸书不能以类别,故以著书人为别。

    一、附卷所载,中国人言西学之书,搜罗殊隘,其海内通人或有书成而未刻,刻成而鄙人未及见者,当复不少。管窥蠡测,知其孤陋。若夫坊间通行之本,有裨贩前人,割裂原籍以成书者,乃市侩射利之所为,方闻之士所不屑道,概不著录,以示谨严,非挂漏也。

    一、中国人言西学之书,以游记为最多,其余各种,亦不能以类别。今用内典言人非人、化学家言金非金之例,区为游记类、非游记类二门。

    一、近人颇有以译本之书,而归入自著书之中,不标译字者,概为疏通证明,仍入诸译书表中,不援名从主人之例。

    一、表后附札记数十则,乃昔时答门人问之语,略言各书之长短及某书宜先读,某书宜缓读。虽非详尽,初学观之,亦可以略识门径。故窃取过而存之之义,附见末简,名曰读书法,博雅君子,谅无哂之。若其刍荛之见,则略具所著《西书提要》中,此不能多及也。

    《西学书目表》后序

    梁启超曰:吾不忍言西学。梁作霖曰:子日与人言西学,曷为不忍言西学?梁启超曰:今日非西学不兴之为患,而中学将亡之为患。风气渐开,敌氛渐逼,我而知西学之为急,我将兴之。我而不知,人将兴之,事机之动,在十年之间而已。今夫守旧之不敌开新,天之理也。动植各物之递嬗,非墨两洲之迁移,有固然矣。中国俗儒,拘墟谬瞀之论,虽坚且悍,然自法越以后,盖稍变矣。中日以后,盖益变矣。援此推之,十年二十年以后,其所存者希矣。虽然,旧学之蠹中国,犹附骨之疽,疗疽甚易,而完骨为难。吾尝见乎今之所论西学者矣:彝其语,彝其服,彝其举动,彝其议论,动曰“中国之弱,由于教之不善,经之无用也”,推其意,直欲举中国文字,悉付之一炬。而问其于西学格致之精微,有所得乎?无有也。问其于西政富强之本末,有所得乎?无有也。之人也,上之可以为洋行买办,下之可以为通事之西奴,如此而已。更有无赖学子,自顾中国实学,一无所识,乃藉西学以自大,嚣然曰“此无用之学,我不为之,非不能也”。然而希拉谓希腊拉丁英法之文,亦未上口,声光化电之学,亦未寓目,而徒三《传》束阁,《论语》当薪。而揣摩风气,摭拾影响,盛气压人,苟求衣食。盖言西学者,十人之中,此两种人几居其五,若不思补救,则学者日夥。而此类日繁,十年以后,将十之六七矣,二十年以后,将十八九矣。呜呼,其不亡者几何哉!虽然,中学之不自立,抑有故焉。两汉之间,儒者通经,皆以经世。以《禹贡》行水,以《洪范》察变,以《春秋》折狱,以《诗》三百五篇当谏书,盖六经之文,无一字不可见于用,教之所以昌也。今之所谓儒者,八股而已,试帖而已,律赋而已,楷法而已。上非此勿取,下非此勿习。其得之者,虽八星之勿知,五洲之勿识,六经未卒业,诸史未知名,而靦然自命,曰,儒也,儒也。上自天子,下逮市侩,亦褎然尊之曰,儒也,儒也。又其上者,笺注虫鱼,批抹风月,旋贾马许郑之胯下,嚼韩苏李杜之唾余,海内号为达人,谬种传为巨子。更等而上之,则束身自好,禹行舜趋,衍诚意正心之虚论,剿攘彝尊王之迁说,缀学虽多,不出三者历千有余年,每下愈况,习焉不察,以为圣人之道,如此而已。是则中国之学,其沦陷澌灭一缕绝续者,不自今日。虽无西学以乘之,而名存实亡,盖已久矣。况于相形之下,有用无用,应时立见,孰兴孰废,不待言决。然此辈既舍此无以为学,此道即离此无以图存。呜呼,岂可言哉!岂可言哉!今夫六经之微言大义,其远过于彼中之宗风者,事理至赜,未能具言。请言其粗浅者:生众食寡,为疾用舒,理财之术尽矣;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富国之策备矣;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农务渔务林木之利辟矣;行旅皆欲出于其涂,道路通矣;通功易事,羡补不足,商务兴矣;使于四方,不辱君命,乃谓之士,公法之学行矣;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兵学之原立矣;国人皆曰贤,国人皆曰不可,议院之制成矣。以上仅证之于四书,又每事仅举其一条,其详具于专书。又如《春秋》之义,议世卿以伸民权,视西人之贵爵执政分人为数等者何如矣;古之埃及、希腊,近今之日本,皆有分人数等之弊,凡国有上议院者皆未免此弊。

    盖上议院率世族盘踞也,英至今未革,俄尤甚。疾灭国,疾火攻,而无义战,视西人之治兵修械争城争地者何如矣;自余一切要政,更仆难尽,夫以士无世官之制,万国太平之会,西人今日所讲求之而未得者,而吾圣人于数千年前发之,其博深切明,为何如矣。然则孔教之至善,六经之致用,固非吾自袒其教之言也,不此之务,乃弃其固有之实学,而抱帖括考据词章之俗陋,谓吾中国之学已尽于是,以此与彼中新学相遇,安得而不为人弱也。然则奈何?曰读经读子读史三者,相须而成,缺一不可。吾请语学者以经学:一当知孔子之为教主。二当知六经皆孔子所作。三当知孔子以前有旧教。如佛以前之婆罗门。四当知六经皆孔子改定制度以治百世之书。五当知七十子后学,皆以传教为事。六当知秦汉以后,皆行荀卿之学,为孔教之孽派。七当知孔子口说,皆在传记,汉儒治经,皆以经世。八当知东汉古文经,刘歆所伪造。

    九当知伪经多摭拾旧教遗文。十当知伪经既出,儒者始不以教主待孔子。十一当知训诂名物,为二千年经学之大蠹,其源皆出于刘歆。十二当知宋学末流,束身自好,有乖孔子兼善天下之义。请言读子:一当知周秦诸子有二派,曰孔教,曰非孔教。二当知非孔教之诸子,皆欲改制创教。三当知非孔教之诸子,其学派实皆本于六经。四当知老子、墨子为两大宗。五当知今之西学,周秦诸子多能道之。六当知诸子弟子,各传其教,与孔教同。七当知孔教之独行,由于汉武之表章六艺,罢黜百家。八当知汉以后,无子书。九当知汉后百家虽黜,而老杨之学,深入人心,二千年实阴受其毒。十当知墨子之学当复兴。请言史学:一当知太史公为孔教嫡派。二当知二千年政治沿革,何者为行孔子之制,何者为非孔子之制。三当知历代制度,皆为保王者一家而设,非为保天下而设,与孔孟之义大悖。四当知三代以后,君权日益尊,民权日益衰,为中国致弱之根原,其罪最大者,曰秦始皇,曰元太祖,曰明太祖。五当知历朝之政,皆非由其君相悉心审定,不过沿前代之敝,前代又沿前代之敝,而变本加厉,后代必不如前代。六当知吾本朝制度有过于前代者数事。七当知读史以政为重,俗次之,事为轻,八当知后世言史裁者,最为无理。以上诸义,略举大概,若其条理,当俟专述。要之舍西学而言中学者,其中学必为无用;舍中学而言西学者,其西学必为无本。无用无本,皆不足以治天下,虽庠序如林,逢掖如鲫,适以蠹国,无救危亡。方今四彝交侵,中国微矣,数万万之种族,有为奴之痌,三千年之宗教,有坠地之惧,存亡续绝,在此数年。学者不以此自任,则颠覆惨毒,宁有幸乎?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宏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是在吾党。

    中华图书馆协会成立会演说辞

    一

    诸君,我们国内因为图书馆事业日渐发达,大家感觉有联络合作之必要,于是商量组织全国的图书馆协会,筹备多时,幸见成立。又适值美国图书馆学专家鲍士伟博士来游,我们得于协会成立之日顺带着欢迎,尤为本会荣幸。鄙人对于中国图书馆事业之前途,及图书馆协会应负的责任,颇有一点感想,今日深喜得这机会和本会同人商榷,并请教于鲍博士。

    鲍博士到中国以来,在各地方,在北京,曾有多次演说,极力提倡群众图书馆————或称公共图书馆的事业及其管理方法等项,大指在设法令全国大多数人,能够享受图书馆的利益,与及设法令国内多数图书馆对于贮书借书等项,力求改良便利,这些都是美国“图书馆学”里头多年的重大问题,经许多讨论,许多试验,得有最良成绩。鲍博士一一指示我们,我们不胜感谢。我们绝对的承认群众图书馆,对于现代文化关系之重大,最显著的成例就是美国。我们很信中国将来的图书馆事业,也要和美国走同一的路径,才能发挥图书馆的最大功用。但以中国现在情形论,是否应从扩充群众图书馆下手,我以为很是一个问题。

    图书馆有两个要素,一是“读者”,二是“读物”。美国几乎全国人都识字,而且都有点读书兴味,所以群众图书馆的读者,满街皆是。因为群众既已有此需求,那些著作家自然会供给他们,所以群众图书馆的读物很丰富,而且日新月异,能引起读者兴味,美国的群众图书馆所以成效卓著,皆由于此。现时的中国怎么样呢?头一件,就读者方面论,实以中学以上的在校学生为中坚,而其感觉有图书馆之必要最痛切者,尤在各校之教授及研究某种专门学术之学者,这些人在社会上很是少数。至于其他一般人,上而官吏及商家,下而贩夫走卒,以至妇女儿童等,他们绝不感有图书馆之必要。纵有极完美的图书馆,也没有法儿请他们踏到馆的门限。这种诚然是极可悲的现象,我们将来总要努力改变他。但在这种现象没有改变以前,群众图书馆无论办理得如何完善,我敢说总是白设罢了。第二件,就读物方面论,试问馆中储备的是什么书,外国文书吗,请问群众中有几个人会看?中国旧书吗,浩如烟海,未经整理叫一般人何从读起,读来哪能有兴味?然则只有靠近人著作和外国书的译本了,我问有几部书能适应群众要求,令群众看着有趣且有益,若讲一般群众最欢迎的读物,恐怕仍是《施公案》、《天雨花》一类的旧书,和《礼拜六》一类的定期出版物。这些读物,难道我们还有提倡的必要吗?所以现在若要办美国式的群众图书馆,叫我推荐读物,以我的固陋,只怕连十部也举不出来。

    事实既已如此,所以据我的愚见,以为美国式的群众图书馆,我们虽不妨悬为将来目的,但在今日若专向这条路发展,我敢说,他的成绩,只是和前清末年各地方所办的“阅书报社”一样,白费钱,白费力,于社会文化无丝毫影响。

    然则中国今日图书馆事业该向哪条路发展呢?我毫不迟疑的提出答案道:

    一、就读者方面,只是供给少数对于学术有研究兴味的人的利用,纵使有人骂他是“贵族式”,但在过渡时代,不能不以此自甘。

    二、就读物方面,当然是收罗外国文的专门名著和中国古籍,明知很少人能读,更少人喜读,但我们希望因此能产生出多数人能读喜读的适宜读物出来。

    二

    以上所说现在中国图书馆进行方针若还不错,那么,我们中国图书馆协会应负何种责任呢?我以为有两种:第一,“建设中国的图书馆学”。第二,“养成管理图书馆人才”。

    学问无国界,图书馆学怎么会有“中国的”呢?不错,图书馆学的原则是世界共通的,中国诚不能有所立异。但中国书籍的历史甚长,书籍的性质极复杂,和近世欧美书籍许多不相同之点,我们应用现代图书馆学的原则去整理他,也要很费心裁,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事整理的人,须要对于中国的目录学(广义的)和现代的图书馆学都有充分智识,且能神明变化之,庶几有功。这种学问,非经许多专门家继续的研究不可,研究的结果,一定能在图书馆学里头成为一独立学科无疑,所以我们可以叫他做“中国的图书馆学”。

    诸君都知道,我们图书馆协会的专门组内中有“分类”、“编目”两组,若在外国图书馆,这些问题早已决定,只消把杜威的十进表格照填便了,何必更分组去研究。中国书却不是这样简单的容易办了。试观外国各大图书馆,所藏中国书都很不少,但欲使阅览人对于所藏书充分应用能和读外国书一样利便,只怕还早得很哩。外国图书馆学者并非见不及此,也未尝不想努力设法求应用效率之加增,然而经许多年,到底不能得满意的结果。此无他,这种事业是要中国人做的,外国学者无论学如何渊博,决不能代庖。

    中国从前虽没有“图书馆学”这个名词,但这种学问却是渊源发达得很早。自刘向、刘歆、荀勖、王俭、阮孝绪、郑樵,以至近代的章学诚,他们都各有通贯的研究,各有精到的见解。所留下的成绩,如各史之艺文、经籍志,如陈振孙、晁公武一流之提要学以至近代之《四库总目》,如佛教之几十种经录,如明清以来各私家藏书目录,如其他目录学专家之题跋和札记,都能供给我们以很丰富的资料,和很复杂的方法。我很相信,中国现代青年,对于外国图书馆学得有根柢之后,回头再把中国这种目录学(或用章学诚所定名词叫他做校雠学)加以深造的研究,重新改造,一定能建设出一种“中国的图书馆学”来。

    图书馆学里头主要的条理,自然是在分类和编目。就分类论,呆分经史子集四部,穷屈不适用,早已为人所公认,若勉强比附杜威的分类,其穷屈只怕比四部更甚。所以我们不能不重新求出一个分类标准来。但这事说来似易,越做下去越感困难。头一件,分类要为“科学的”,(最少也要近于科学的)。第二件,要能把古今书籍的性质无遗。依我看,这里头就包含许多冲突的问题,非经多数人的继续研究,实地试验,不能决定。

    就编目论,表面上看,像是分类问题决定之后,编目是迎刃而解,其他如书名人名的便检目录,只要采用外国通行方法,更没有什么问题。其实不然,分类虽定,到底哪部书应归哪类,试随举十部书,大概总有四五部要发生问题,非用极麻烦工夫,将逐部内容审查清楚之后,不能归类。而且越审查越觉其所跨之类甚多,任归何类,皆有偏枯不适之处。章实斋对于这问题的救济,提出两个极重要而极繁难的原则,一曰“互见”,二曰“裁篇别出”。

    这两个原则,在章氏以前,惟山阴祁家《淡生堂编目》曾经用过,此后竟没人再试。我以为中国若要编成一部科学的利便的图书目录,非从这方面下苦工不可。

    我们图书馆协会所以特设这“分类”、“编目”两专门组,就是认定这两种事业很重大而很困难,要合群策群力共肩此责任。

    此外,我还有一个重大提案,曰“编纂新式类书”。编类书事业,我们中国发达最早。当梁武帝时(五○二至五四九)已经编成多种,其目见于《隋书·经籍志》,此后如《太平御览》、《永乐大典》、《图书集成》等,屡代皆有,大率靠政府力量编成。这些书或存或佚,其存者,供后人研究的利便实不少。但编纂方法,用今日眼光看来,当然缺点甚多,有改造的必要。

    这件事,若以历史的先例而论,自应由政府担任。但在今日的政治现状之下,断然谈不到此.而且官局编书总有种种毛病,不能适合我们的理想。我以为应由社会上学术团体努力从事,而最适宜者莫如图书馆协会,因为图书馆最大任务,在使阅览人对于任何问题着手研究,立刻可以在图书馆中得着资料,而且馆中所设备可以当他的顾问。我们中国图书馆想达到这种目的吗?以“浩如烟海”的古籍,真所谓“一部十七史从何说起”,所以除需要精良的分类和编目之外,还须有这样一部博大而适用的类书,才能令图书馆的应用效率增高。

    以上几件事,若切实做去,很够我们中国的图书馆学者出大汗绞脑髓了。

    成功之后,却不但为中国学术界开出新发展的途径,无论何国的图书馆关于中国书的部分,都能享受我们所建设的成绩,凡属研究中国文化的人,都可以免除许多困难。所以这种工作,可以名为世界文化工作之一部。

    我所说本协会头一件责任“建设中国的图书馆学”,意见大略如此。其详细条理,容更陆续提出求教于同人。

    至于第二件“养成图书馆管理人才”,这种需要,显而易见,无待多说明。图书馆学在现代已成一种专门科学,然而国内有深造研究的人依然很缺乏。管理人才都还没有,而贸贸然东设一馆西设一馆,这些钱不是白费吗?

    所以我以为当推广图书馆事业之先,有培养人才之必要。培养之法,不能专靠一个光杆的图书馆学校,最好是有一个规模完整的图书馆,将学校附设其中,一面教以理论,一面从事实习。但还有该注意的一点,我们培养图书馆人才,不单是有普通图书馆学智识便算满足,当然对于所谓“中国的图书馆学”,要靠他做发源地。

    三

    由此说来,中国图书馆协会所以有成立的必要,也可以明白了。我们中国的图书馆学者,实在感觉自己对于本国文化世界文化都负有很重大责任。

    然而这种责任,绝非一个人或一个图书馆可以担负得下,因此不能不实行联络,在合作互助的精神之下,各尽其能力以从事于所应做的工作。协会的具体事业,依我个人所希望,最重要者如下:

    第一,把分类、编目两专门组切实组织,大家抖擞精神干去。各图书馆或个人,先在一定期间内,各提出具体方案,交换讨论,到意见渐趋一致的时候,由大会公决,即作为本协会意见。凡参加本协会之图书馆,即遵照决议,制成极绵密极利便的目录,务使这种目录不惟可以适用于全国,并可以适用于外国图书馆内中国书之部分。

    第二,择一个适当都市,建设一个大规模的图书馆,全国图书馆学者都借他作研究中心。所以主张“一个”者,因为若要多设,一则财力不逮,二则人才不够。与其贪多骛广,闹得量多而质坏,不如聚精会神,将“一个”模范馆先行办好,不愁将来不会分枝发展。

    第三,在这个模范图书馆内,附设一图书馆专门学校,除教授现代图书馆学外,尤注重于“中国的图书馆学”之建设。第四,这个模范图书馆当然是完全公开的,如鲍博士所提倡不收费,许借书出外种种办法都在里头斟酌试验。第五,另筹基金,编纂类书。

    以上五项,都不是一个图书馆或一个私人所能办到的,不能不望诸图书馆协会。协会所以成立的意义和价值,我以为就在此。

    我所积极希望的事项如此,还有消极反对的两事:第一,我反对多设“阅书报社式”的群众图书馆。群众图书馆,我在原则上并不反对,而且将来还希向这条路进行,但在今日现状之下,我以为徒花冤钱,决无实益。

    第二,若将来全国图书馆事业等有确实基金之后,我反对现存的图书馆要求补助。头一个理由,因为基金总不是容易筹得的,便筹得也不会很多,集中起来还可以办成一件有价值的事业,分开了效率便等于零。第二个理由,因为补助易起争论,结果会各馆横生意见,把协会的精神涣散了,目的丧失了。

    今日所讲,虽是我个人私见,我想在座诸君也多半同感。我信得过我们协会成立之后,一定能替全世界的图书馆学界增一道新光明。我很高兴得追随诸君之后努力做一部分的工作。十四年六月二日。

    《图书馆学季刊》发刊辞

    图书馆学成为一专门科学,最近十余年间事耳。顾斯学年龄虽稚,然在欧美则既蔚为大国,骎骎管群学之枢键而司其荣养焉。我国他事或落人后,而士大夫好读书之习,则积之既久,故公私藏书之府彪炳今昔者,未易一二数。于是目录之学缘之而兴,自刘《略》班《志》以下,迄于逊清中叶,衍而愈盛,更分支派,其缥帙庋藏之法,亦各有专家。至如类书编辑,肇创萧梁;丛书校刊,远溯赵宋;自尔以来,岁增月盈,其所以津逮学子者亦云美盛矣。所惜者宝存爱玩之意多,而公开资用之事少,坐是一切设备乃至纂录,只能为私家增饰美誉,而不适于善群之具。比年以来,学校日辟,自动教育之主恉亦随而日昌,于是图书馆之需要乃日益迫切。承学之士,负笈海外研精斯学者,与夫国内大学特设专科讲习者既皆不乏。虽然,以此有限之人才,供今后发展之需求,其竭蹶之形盖不待问,如何而能使斯学普及————使多数人得获有现代图书馆学最新之智识,且谙习其运用以为改良旧馆增设新馆之资,此国人所宜努力者一也。学问天下公器,原不以国为界,但各国因其国情不同,有所特别研究贡献,以求一科学中支派内容之充实,此则凡文化的国民所宜有事也。图书馆学之原理原则,虽各国所从同,然中国以文字自有特色故,以学术发展之方向有特殊情形故,书籍之种类及编庋方法,皆不能悉与他国从同。如何而能应用公共之原则,斟酌损益,求美求便,成一“中国图书馆学”之系统,使全体图书馆学之价值缘而增重,此国人所宜努力者又一也。同人不揣绵薄,创此季刊,冀以嘤鸣之诚,幸获丽泽之益,海内外好学深思之士,或锡鸿篇,或纠疵误,惠而教之,所愿望也。

    ◇津逮篇──【近人书话】

    论幼学

    然则奈何?曰:非尽取天下之学究而再教之不可,非尽取天下蒙学之书而再编之不可。大率自五岁至十岁为一种教法,自十一岁至十五岁为一种教法,苟慧非项橐,痴非周子,皆可率由此道,相与有成。一曰识字书,今之《说文》九千三百五十三文,加以徐氏新附字,及近人所辑《逸字外编》等,盖万余字,比之于西文,未为繁也。虽然,其字之见于群经者,才二千有奇耳。汉初儒者作《苍颉篇》,合秦之《苍颉》、《爱历》、《博学》三书为之,断六十字为一章,凡五十五章,都三千三百字。而司马相如作《凡将》,史游作《急就》,李长作《元尚》,皆取材于是书,然则西汉以前文字,实只三千余耳。《说文》据扬雄、班固所续元始中,王莽征天下通小学者说奇字于庭中,扬雄取其有用者,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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