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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宗居藩邸,升储宫,命侍讲邢昺说《尚书》,凡八席,《诗》、《礼》、《论语》、《孝经》皆数四。既即位,咸平辛丑至天禧辛酉二十一年之间,虽车辂巡封,遍举旷世阔典,其间讲席岁未尝辍。至末年,诏直阁冯公元讲《周易》,止终六十四卦,未及《系辞》,以元使虏,遂罢。及元归,清躯渐不豫。后仁宗即位半年,侍臣以崇政殿阁所讲遗编进呈,方册之上,手泽凝签,及细笔所记异义,历历尽在,两宫抱泣于灵幄数日,命侍臣撰《讲席记》。

    仆射相国王公至道,丙申岁为谯幕,因按逃田饥而流亡者数千户,力谋安集,疏奏乞贷种粒、牛、粮,恳诉其苦,朝廷悉可之。一夕,次蒙城驿舍,梦中有人召公出拜,空中紫绶象简者,貌度凝重,如牧守赴上之仪,遣一绿衣丱童遗公曰:“以汝有忧民深心,上帝嘉之,赐此童为宰相子。”受讫即寤。迨晓,憩食于楚灵王庙,作诗志于壁。是夕,夫人亦有祥兆而因娠焉。后果生一子,即庆之是也。器格清粹,天与文性,未十岁,公已贵,荫为奉礼郎。耻门调止称进士,或号栖神子,惟谈紫府丹台间事。有《古木》诗:“不逢星汉使,谁识是灵槎。”祥符壬子岁,谓所亲曰:“上元夫人命我为玉童,只是吾父未受相印,受则吾去矣。”不数日,公正拜,庆之已疾。公忆丙申之梦,默不敢言。不逾月,庆之卒,年十七。真宗闻其才,矜恤特甚,命尚宫就宅加赗襚,诏赐进士及第,焚诰于室。

    徐骑省铉在江南日,著书已多,乱离散失,十不收一二,传者止文集二十卷。方成童,铉于水滨,忽一狂道士醉叱之,曰:“吾戒汝只在金鱼庙,何得窃走至此!”以杖将怒击。父母亟援之,仍回目怒视曰:“金鱼将迁庙于邠,他日挞于庙亦未晚。”因不见。后果谪官于邠,遂薨,无子。

    石守道介,康定中主盟上庠,酷愤时文之弊,力振古道。时庠序号为全盛之际,仁宗孟夏銮舆有玉津钹麦之幸,道由上庠。守道前数日于首善堂出题曰《诸生请皇帝幸国学赋》,糊名定优劣。中有一赋云:“今国家始建十亲之宅,新封八大之王。”盖是年造十王宫,封八大王元俨为荆王之事也。守道晨兴鸣鼓于堂,集诸王谓之曰:“此辈鼓箧游上庠,提笔场屋,稍或出落,尚腾谤有司。悲哉!吾道之衰也。如此是物宜遽去,不尔,则鼓其姓名,挞以惩其谬。”时引退者数十人。

    高副枢若讷一旦召姚嗣宗晨膳,忽一客老郎官者至,遂自举新诗喋喋不已。日既高,宾主尽馁,无由其去。姚亦关中诗豪,辨谑无羁,潜计之,此老非玩不起。果又举《甘露寺阁》诗云:“下观扬子小”,姚应声曰:“宜对‘卑末狗儿肥’。”虽愠不已,又举《秋日峡中感怀》曰:“猿啼旅思凄”,姚应曰:“好对‘犬吠王三嫂’。”老客振色曰:“是何下辈?余场屋驰声二十年。”姚对曰:“未曾拨断一条弦。”因奋然而去。高大喜,因得就匕。

    一岁,潭州试僧童经,一试官举经头一句曰:“三千大千时谷山”,一闽童接诵辍不通,因操南音上请曰:“上覆试官:不知下头有世界耶,没世界耶?”群官大笑。

    安鸿渐有滑稽清才,而复内惧。妇翁死,哭于柩。其孺人素性严,呼入繐幕中诟之曰:“汝哭何因无泪?”渐曰:“以帕拭干。”妻严戒曰:“来日早临,去声。定须见泪。”渐曰:“唯。”计既窘,来日以宽巾湿纸置于额,大叩其颡而恸。恸罢,其妻又呼入窥之。妻惊曰:“泪出于眼,何故额流?”渐对曰:“仆但闻自古云‘水出高原’。”鸿渐《秋赋》警句曰:“陈王阁上,生几点之青苔;谢客门前,染一溪之寒水。”有才雅,以凉德尽掩之,然不闻有遗行。

    魏侍郎瓘初知广州,忽子城一角颓垫,得一古砖,砖面范四大字云“委于鬼工”,盖合而成“魏”也。感其事,大筑子城。才罢,诏还,除仲待制简代之。未几,侬智高寇广,其外城一击而摧,独子城坚完,民逃于中,获生者甚众。贼退,帅谪筠州。朝廷以公有前知之备,加谏议,再知广二年。召还,公以筑城之效,自论久不报,有感怀诗曰:“羸羸霜发一衰翁,踪迹年来类断篷。万里远归双阙下,一身闲在众人中。螭头赐对恩虽厚,雉堞论功事已空。淮上有山归未得,独挥清涕洒春风。”文潞公采诗进呈,加龙图,尹京。魏诗精处,《五羊书事》曰:“谁言岭外无霜雪,何事秋来亦满头”之句。

    郑内翰毅夫公知荆南,一日,虎入市啮数人,郡大骇,竞修浮图法禳之。郑公谕士民曰:“惟城隍庙在子城东北,实闾井系焉,荒颓久不葺,汝曹盍以斋金修之。”独一豪陈务成者前对曰:“某愿独葺,不须斋金也。”因修之,换一巨梁,背凿一窍,阚一版于窍中,字在其下,宛若新墨,云“惟大周广顺二年,岁次壬子五月某日建”。其傍大题四字,曰“遇陈则修”。陈氏以缇巾袭之献于府。郑公奇之,特为刊其事于新梁之胁,其末云:“噫!此能以物之极理推而至于斯乎?宁得先知之神乎?可疑者,何古人独能而今人不能?治平丁未岁十月,安陆郑獬于荆南画堂记之。”后,今大参元公镇荆,文莹因道其事,愿以其文刻于庙,求公一后序,以必信于世,公欣然诺之。未几,以翰林召归为学士,逮参大政,兹事因寝,尚郁于心。

    皇祐中,杨待制安国迩英阁讲《周易》,至“节卦”有“慎言语,节饮食”之句。杨以语朴,仁宗反问贾魏公曰:“慎何言语?节何饮食?”魏公从容进其说曰:“在君子言之,则出口之言皆慎,入口之食皆节;在王者言之,则命令为言语,燕乐为饮食。君天下者当慎命令,节燕乐。”上大喜。后讲《论语》,当经者乃东北一明经臣,讲至“自行束修以上”之文,忽进数谈,殆近乎攫,曰:“至于圣师诲人尚得少物,况余人乎?”侍筵群公惊愧汗浃。明日,传宣经筵臣僚各赐十缣。诸公皆耻之,方议共纳,时宋莒公庠留身,奏:“臣闻某人经筵进鄙猥之说,自当深谴,反以锡赐,诚谓非宜。然余臣皆已行之,命拜赐可也。若臣弟祁,以臣在政府,于义非便,今谨独纳。”上笑曰:“若卿弟独纳,不独妨诸臣,亦贻某人之羞。但传朕意受之。”

    祥符四年,驾幸汾阴,起偃师,驻跸永安。天文院测验浑仪杜贻范奏:“卯时二刻,日有赤黄辉气,变为黄珥,又变紫气。巳时后,辉气复生。”

    祥符四年正月,天书至郑州,有鹤一只西来,两只南来,盘旋久之不见。是日午时,车驾至行宫,复有鹤三只飞于行宫之上。

    寇忠愍罢相,移镇长安,悰恍牢落,有恋阙之兴,无阶而入。忽天书降于乾祐县,指使朱能传意密谕之,俾公保明入奏,欲取信于天下。公损节遂成其事,物议已讥之。未几,果自秦川再召入相。将行,有门生者忘其名请独见,公召之,其生曰:“某愚贱,有三策辄渎钧重。”公曰:“试陈之。”生曰:“第一,莫若至河阳称疾免觐,求外补以远害。第二,陛觐日,便以乾祐之事露诚奏之,可少救平生公直之名。第三,不过入中书为宰相尔。”公不悦,揖起之。后诗人魏野以诗送行,中有“好去上天辞将相,归来平地作神仙”之句,盖亦警之为赤松之游。竟不悟,至有海康之往。

    汝州叶县大井涸,忽得一石,上刻四句云:“叶邑之阴,汝颍之东。兹有国宝,永藏其中。”叶人大惑,谓之“神石”,置于县祠中,享祷日盛。贪夫至有浚井掘田,愿求国宝者,累岁未已。忽一客因游仙岛观北极殿,有一础为柱所压,柱棱外镌四句犹可见,曰“赋世永算,享国巨庸,子贤而嗣,命考而终”。其客徐以庙中神石之句合之,其韵颇协,量之,复长短无差。白邑宰,取其础观,乃唐开成中一中郎将墓志尔,安础时欲取其方,因裁去,余石弃井中,后得之。遂解惑焉。

    吕申公累乞致仕,仁宗眷倚之重,久之不允。他日,复叩于便坐,上度其志不可夺,因询之曰:“卿果退,当何人可代?”申公曰:“知臣莫若君,陛下当自择。”仁宗坚之,申公遂引陈文惠尧佐,曰:“陛下欲用英俊经纶之臣,则臣所不知。必欲图任老成,镇静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无如陈某者。”仁宗深然之,遂大拜。后文惠公极怀荐引之德,无以形其意,因撰《燕词》一阕,携觞相馆,使人歌之曰:“二社良辰,千秋庭院,翩翩又见新来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暝来何晚。  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时拂歌尘散。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朱帘卷。”申公听歌,醉笑曰:“自恨卷帘人已老。”文惠应曰:“莫愁调鼎事无功。”老于岩廊,酝藉不减。顷为浙漕,有《吴江》诗:“平波渺渺烟苍苍,菰蒲才熟杨柳黄。扁舟系岸不忍去,秋风斜入鲈鱼乡。”又《湖州碧澜堂》诗:“苕溪清浅霅溪斜,碧玉光寒照万家。谁向月明终夜听,洞庭渔笛隔芦花。”

    余顷与凌叔华郎中景阳登襄阳东津寺阁。凌,博雅君子也,蔡君谟、吴春卿皆昔师之,素称翰墨之妙。时寺阁有旧题二十九字在壁者,字可三寸余,其体类颜而逸,势格清美,无一点俗气。其语数句,又简而有法,云:“杨孜,襄阳人。少以词学名于时,惜哉不归!今死矣,遗其亲于尺土之下。悲夫!”止吾二人者徘徊玩之,不忍去。恨不知写者为谁,又不知所题之事。后诘之于襄人,乃杨庶几学士,死数载,弃双亲之殡在香严界佛舍中已廿年。

    郑毅夫公入翰林为学士。后数月,今左揆王相国继入。其玉堂故事:以先入者班列居上。郑公奏曰:“臣德业学术及天下士论,皆在王某之下,今班列翻居其上。臣所不遑,欲乞在下。”主上面谕之,揆相固辞曰:“岂可徇郑某谦抑,而变祖宗典故耶?”又数日,郑公乞罢禁林以避之,主上特传圣语:“王某班列在郑某之上,不得为永例。”后揆相为郑父纾志其墓,语笔优重,至挽词有“欲知阴德事,看取玉堂人”之句,佳其谦也。

    潘佑事江南,既获用,恃恩乱政,谮不附己者,颇为时患。以后主好古重农,因请稍复井田之法,深抑兼并,民间旧买之产使即还之,夺田者纷纷于州县。又按《周礼》造民籍,旷土皆使树桑,民间舟车、碓硙、箱箧、镮钏之物悉籍之。符命旁午,急于星火,吏胥为奸,百姓大挠,几聚而为乱。后主寤,急命罢之。佑有文而容陋,其妻右仆射严续之女,有绝态。一日晨妆,佑潜窥于鉴台,其面落鉴中,妻怖遽倒,佑怒其恶己,因弃之。佑方丱,未入学,已能文,命笔题于壁曰:“朝游苍海东,暮归何太速。只因骑折玉龙腰,谪向人间三十六。”果当其岁诛之。

    诗人鲍郎中当,知睦州日,尝言桐庐县一民兼并刻剥,闾里怨之,尽诅曰:“死则必为牛。”一旦死,果邻村产一白牛,腹旁分明题其乡社、名姓。牛主潜报兼并之子,亟往窥之,既果然,亦悲恨无计。又恐其事之暴,欲以价求之。其民须得百千方售,其孤亦如数赠之。既得之,遂豢于家。未几,一针笔者持金十千首于郡曰:“某民令我刺入声。字于白牛腹下,约得金均分,今实不均,故首之。”吏鞠刺时之事。曰:“以快刀剃去氄毛,以针墨刺字,毛起,则宛如天生。”鲍深嫉之,黥二奸,窜于岛。

    庆历中,一日,丞相将出中书,候午漏未上,因从容聚厅闲话,评及本朝文武之家箕裘嗣续阀阅之盛。诸公屈指,若文臣惟韩大参亿之家,武臣惟夏宣徽守赟之家。堂吏驰白韩、夏二宅,以为美报。

    冲晦处士李退夫者,事矫怪,携一子游京师,居北郊别墅,带经灌园,持古风外饰。一日,老圃请撒园荽,即《博物志》张骞西域所得胡荽是也。俗传撒此物,须主人口诵猥语播之则茂。退夫者固矜纯节,执菜子于手撒之,但低声密诵曰“夫妇之道,人伦之性”云云,不绝于口。夫何客至,不能讫事,戒其子使毕之。其子尤矫于父,执余子咒之曰:“大人已曾上闻。”皇祐中,馆阁以为雅戏,凡或谈话清淡,则曰“宜撒园荽一巡”。

    冯大参当世公始求荐于武昌,会小宗者庸谬寡鉴,坚欲黜落,又欲置于末缀。时鄂倅南宫诚监试,当拆封定卷,大不平,奋臂力主之,须俾魁送。小宗者理沮,不免以公冠于乡版,果取大魁,释褐除荆南倅。南宫迁潭倅,公以诗寄谢曰:“尝思鹏海隔飞翻,曾得天风送羽翰。恩比丘山何以戴?心同金石欲移难。经年空叹音题绝,千里长思道义欢。每向江陵访遗治,邑人犹指县题看。”笺云:“江陵县额,即君临治时亲墨也。”

    杨文公由禁林为汝守,张尚书咏移书云:“张老子今年七十矣,气血衰劣,湎然沉昏,入静自守,以真排邪。忽睹来缄,不审大年官若是,而守若是。又思大年气薄多病,应遂移疾之请。盛年辞荣,是名高格。若智不及气屑屑罹祸者,自古何限?大年素养道气,宜终窭扫地,莫致润屋,得君得时,无害生民。大年知张老子乎?老子心无蕴畜,绝情绝思,顾身世若脱屣,岂能念他人乎?大年自持。不宣。咏白。”其语直气劲,如乖崖之在目。干宝《晋书》称王献之尝云“吾于文章书札识人之形貌情性”,真所谓也。

    崔公谊者,邓州德学生也,累举不第。后竟因舅氏贾魏公荫,补莫州任丘簿。熙宁初,河北地震未已,而公谊秩满,挈家已南行数程。一夕,宿孤村马铺中,风电阴黑,夜半急叩门呼曰:“崔主簿在否?”送还仆曰:“在。”又呼曰:“莫州有书。”崔闻之,方披皮遽起,未开门,先问:“何人书?”曰:“无书,只教传语崔主簿:君合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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