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髙齋漫録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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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人秘色磁器,世言錢氏有國日,越州燒進為供奉之物,不得臣庶用之,故云秘色。嘗見陸龜蒙詩集越器云:“九秋風露越窑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鬬遺杯。”乃知唐已有秘色矣。

    仁宗時,度支金郎中君卿年十九,時與其兄君祐郊居。挾策野外,遇田家有醉鬬而傷者,仇人尤而執之,告縣曰:“是金秀才呼僮毆之也。”縣大夫擊械君卿,欲正其罪,君卿不能力爭。吏具文案上,忽有大風來,擺捲文書乘空去,衆訝焉。明日復具上,大風復掣去如前。又明日,復然。大夫驚怪曰:“豈非此儒生當貴達乎?”解而遣之,後四年第六人及第。熙寜中,君卿以廣西轉運使致仕,終于其家。

    熙寜中,上元宣仁太后御樓觀燈,召外族悉集樓上。神宗皇帝數遣黄門禀曰:“外家有合推恩,乞疏示姓名,即降處分。”宣仁答云:“此自有所處,不煩聖慮。”明日上問何以處之,宣仁答曰:“大者各與絹兩匹,小兒各與乳糖獅子兩箇。”時内外咸歎仰后徳為不可及也。

    歐公作王文正墓碑,其子仲儀諌議送金酒盤醆十副、注子二把,作潤筆資。歐公辭不受,戱云:“正欠捧者耳。”仲儀即遣人如京師,用千緍買二侍女并獻。公納噐物而却侍女,答云:“前言戱之耳。”盖仲儀初不知薛夫人嚴而不容故也。

    文潞公嘗戯云:“某平生作官,趕家僕不上,方為從官時,家僕已呼僕射,比為宰相,渠先為司徒矣。近年貴人僕以僕射司徒為卑,小則稱保義,又或稱大夫也。”

    熈寜初行新法,諸路使者率用,一時新進之士大理寺丞李察為河北提舉,常平頗事風采。時文潞公守北門,思欲折之。察年少侏儒,公俟其來,于廳事特設髙脚椅子。察進謁盤跚乆不能就坐,公顧左右,徐曰:“抱上寺丞。”察慚沮而退。

    江鄰幾雜志云:陳公執中,嘗館伴北使,使人問儀鸞司縁何得名,陳無以對。或云,隋大業中鸞集於供帳庫屋,遂名云。

    熈寜殿試改用策,謂比詩賦有用。不知士人計較得失,豈敢極言。時政自取黜落,是初入仕已教之謟也。况登科之初,未見人材,及後仕宦,則材智、聲名、君子、小人、貴賤分矣。不必須殿試策以别人才,人主燕間時,於其等輩廣訪備聞,然後愽記而審察之,天下無遺材矣。

    鄧潤甫聖求元豐中為中書舍人,兼太子詹事,泰陵嗣位,以甘盤之舊入翰林為學士,及以事外補。林子中希為中丞,上章營救,其畧曰:“先帝西垣之詞客,十載于兹,陛下東宫之舊臣,一人而已。”上不聽。後數年,召為兵部尚書。時范純夫祖禹為内相,蔚有時望,與鄧公同知貢舉。引試第二塲間,忽有中使宣押學士拜尚書左丞,范公方冠帶迎肅,中使曰:“宣押鄧學士,非范學士也。”鄧俄頃上馬,廽鞭揖諸公,頗有徳色,數日以病卒于位。黄道夫常為祭文云:“中臺三月功名已遂,於推揚東府,數宵魂魄,俄歸於寂寞。”道夫自謂精切,戱曰:“此文可書之聖求門右。”章子厚惇笑曰:“聖求生為執政,死乃作桃符矣。”當時傳以為笑。

    王荆公《五經義》初成,裕陵嘗問曰:“《禹貢》稱導淮自桐柏,導渭自鳥鼠同穴,至導河但云積石,不言自何也。”荆公無以為對。

    王荆公一日見婢持練帛付外浣湅,公戱作謎云:“雖居色界中,不染色界塵。一朝觧纒縛,見性自分明。”

    王荆公在鍾山與客對棋云:“彼亦不敢先,此亦不敢先。惟其不敢先,是以不敢爭。惟其不敢爭,故能入於不死不生。”客莫曉其意,公曰:“此持棋謎也。”

    王荆公游山,題壁云:“欲據而食又無木,欲飼吾蠶又無木。有木則利用刑人,無木則不可伐而燒。”乃“安石至此”四字。其後林震逰揚州平山堂,題壁曰:“虩虩知其為震來也。”同行宋髙輙書其旁曰:“不可。”衆莫曉其義,髙曰:“髙來不可,低來不可。”客大笑。

    王和父守金陵,荆公退居半山,毎出跨驢從二村僕。一日入城,忽遇和父之出,公亟入編户家避之。老姥自言病痁,求藥。公隨行偶有藥,取以遺之。姥酬以麻線一縷,云:“相公可將歸,入事相婆也。”公笑而受之。

    元豐中,王岐公位宰相,王和父尹京,上眷甚渥,行且大用。公乗間奏曰:“京師術者皆言,王安禮明年二月作執政。”神宗怒曰:“執政除拜由朕,豈由術者之言,他日縱當次補,特且遲之。”明年春,安禮果拜左丞,珪曰:“陛下乃違前言,何也?”上黙然乆之,曰:“朕偶忘記,信知果是命也。”

    王相珪當國,有故人至政事堂,公問勞甚厚。其人宦遊不遂,有憔悴可憐之色,時用郊恩改章服,公曰:“吾友蹇連嵗乆,且喜近錫章服。”故人笑曰:“某舊着緑時,只是清貧。自着緋後,轉更赤窮。”諸公閧堂,為之絶倒。

    馮公京為樞宻使,嘗薦王鞏可用,王荆公安石曰:“鞏止是一小男女,陪渉馮京,故薦之。”馮公曰:“王鞏與臣陪渉,誠如安石所言,若以為小男女,則鞏戊子生。”上變色乆之,神宗皇帝戊子生故也。

    蔡懋為馮公京之壻,馮薨于位,泰陵車駕臨奠。懋衰絰雜於馮氏子弟間,厲聲呼曰:“陛下,臣父屈死。”上驚愕,問之,乃懋。自是知持正之寃,而惜其死。

    元祐初,温公拜相,更易熈豐政事。荆公在鍾山,親舊恐傷其意,不敢告語。有舉子自京師歸,公問:“有何新事?”對曰:“近有指揮,不得看《字説》。”公曰:“法度可改,文字亦不得作乎?”是夜,聞公繞牀行至逹旦,於屏上書“司馬光”三字,凡數百,其胷次不平之氣槩可見也。

    司馬温公與蘇子瞻論茶墨俱香,云:“茶與墨者,正相反。茶欲白,墨欲黒。茶欲重,墨欲輕。茶欲新,墨欲陳。”蘇曰:“竒茶妙墨俱香,是其徳同也。皆堅,是其摻同也。譬如賢人君子黔晳羙惡之不同,其徳摻一也。”公笑以為然。(案此條據學海類編増入)

    吕相微仲當國,豐相之為諸曹侍郎,凡數月不至。相府公寄聲云:“相之乆不相過,頗有欲面言者。”後半月,相之纔徃見,語不及他,但叙寒暄而已。至欲上馬,徐云:“寡欲可以近道。”相之唯唯而去。

    范師厚曰:“忠宣公元祐初自慶帥被召,給事中遂執政,其弟徳孺代守慶。一日,徳孺有書論邊事,公以書答之云:‘大輅與柴車争逐,明珠與瓦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闘力,中國與夷狄較勝負。不惟不可勝,兼亦不能勝。雖勝亦非也,弟其思之。’”

    祖宗故事,不歴轉運使,不除知制誥。蘇子容頌自修起居注,出為淮南轉運使,未幾召還,遂知制誥。

    三蘇自蜀來,張安道、歐陽永叔為延譽於朝,自是名譽大振。明允一日見安道,安道問云:“令嗣看甚文字?”明允答以軾近日方再看《漢書》,安道曰:“文字尚看兩遍乎?”明允歸以語子瞻,子瞻曰:“此老特未知世間人尚有看三遍者。”安道嘗借人十七史,經月即還,云:“已盡閲。”其天資彊記,數行俱下,前輩宿儒罕能及之。

    東坡聞荆公《字説》新成,戱曰:“以竹鞭馬為篤,以竹鞭犬有何可笑。又曰鳩字從九從鳥,亦有證據,詩曰:鳴鳩在桑,其子七兮。和爺和娘恰是九箇。”

    蘇子瞻任鳳翔府節度判官,章子厚為商州令,同試永興軍進士劉原父為帥,皆以國士遇之。二人相得歡甚,同游南山諸寺。寺有山魈為祟,客不敢宿,子厚宿,山魈不敢出。抵仙游潭,下臨絶壁萬仞,岸甚狹,横木架橋。子厚推子瞻過潭書壁,子瞻不敢過,子厚平歩以過,用索繫樹躡之上下,神色不動。以漆墨濡筆,大書石壁上曰:“章惇、蘇軾來游。”子瞻拊其背曰:“子厚必能殺人。”子厚曰:“何也?”子瞻曰:“能自拚命者,能殺人也。”子厚大笑。(案此條自抵仙游潭句以下,原本脱去,今據《學海類編》補入。)

    禅林有食不盡物,皆投大釡中煮之,名谷董羮。東坡所用乃此事也,亦前人所未用。

    東坡作温公制詞云:“執徳不回,常用社禝為悦。以死勤事,坐致股肱或虧。”或問坡曰:“温公豈曹操之徒耶?”坡愕然問其所以,客曰:“社稷豈所可悦者?”坡笑改曰:“用安社稷為悦。”

    東坡嘗謂錢穆父曰:“尋常往來,湏稱家有無。草草相聚,不必過為具。”一日,穆父折簡召坡食皛飯。及至,乃設飯一盃、蘿蔔一碟、白湯一盞而已,盖以三白為皛也。後數日,坡復召穆父食毳飯。穆父意坡必有毛物相報,比至,日晏並不設食,穆父餒甚。坡曰:“蘿蔔湯飯俱毛也。”穆父歎曰:“子瞻可謂善戯謔者也。”(案此條據《學海類編》増入。)

    俗語云:“借書與人一癡,借得復還為一癡。”甞力辨此語,以為有無相通,義也,貸而必還,禮也,尚何癡。後果見王樂道從錢穆父借書一帖云:“出師頌書,函中最妙絶。古語云:借書一瓻,還書一瓻,欲兩尊奉獻,以不受例外物,固不敢陳續。”後又覽《唐韻》瓻字下注乃云:“古者借書。以是盛酒果。”知非癡字也,故予有送還考古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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