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卷十 墓誌銘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墓誌銘

    李剛主墓誌銘

    李塨字剛主,直隸蠡縣人。其父孝愨先生與博野顏習齋為執友,剛主自束髮即從之遊。習齋之學,其本在忍嗜欲,苦筋力,以勤家而養親,而以某余習六藝,講世務,以備天下國家之用。以是為孔子之學,而自別於程、朱,其徒皆篤信之。余嘗謂剛主:「程、朱之學,未嘗不有事於此,但凡此乃道之法跡耳。使不由敬靜以探其根源,則於性命之理知之不真,而發於身心、施於天下國家者,不能曲得其次序。」剛主色變,為默然者久之。

    吾友王源層繩,恢奇人也。所慕惟漢諸葛武侯、明王文成,而目程、朱為迂闊。見剛主而大說,固與共師事習齋,時年將六十矣。余詰之,曰:「眾謂我目空並世人,非也。果有人,敢自侈大乎?」剛主嘗為其友治劇邑,期年,政教大行,用此名動公卿間。諸王延經師、主閫外者爭欲致之,堅不就。康熙庚午,嘗舉乙科。晚歲,授通州學正。浹月,以母老告歸,長官不能奪也。

    層繩慨不快意,既葬二親,遂漫遊。將求名山大壑而隱身焉,雖妻子不知其所之。余與剛主每蹙然長懷而無從跡之。數年,忽至余家,曰:「吾求天下士四十年,得子與剛主。而子篤信程、朱之學,恨終不能化子,為是以來。」留兼旬,盡發程、朱之所以失,習齋之所以得者。余未嘗與之爭。將行,憮然曰:「子終守迷,吾從此逝矣。使百世以下聰明傑魁之士沈溺於無用之學而不返,是即程、朱之罪也。」余作而言曰:「子之言盡矣,吾可以言乎?子毋視程、朱為氣息奄奄人!觀朱子《上孝宗書》,雖晚明楊、左之直節無以過也。其備荒浙東,安撫荊湖,西漢趙、張之吏治無以過也。而世不以此稱者,以道德崇閎,稱此轉渺乎其小耳。吾姑以淺事喻子,非其義也。雖三公之貴,避之若浼,子之所能信於程、朱也。今中朝如某某,子夙所賤惡。倘一旦揚子於朝,以學士或御史中丞征,子將亡命山海而義不反顧乎?抑猶躊躕不能自決也!吾願子歸視妻孥,流行坎止,歸潔其身而已矣。」層繩自是終其身,口未嘗非程、朱。

    其後余出刑部獄,剛主來唁。以語層繩者語之,剛主立起自責,取不滿程、朱語載《經說》中已鐫版者,削之過半。因舉習齋《存治》《存學》二編未愜余心者告之。隨更定,曰:「吾師始教,即以改過為大。子之言然,吾敢留之為口實哉!」習齋無子,剛主中歲遷博野,為葺祠堂,以收召學者。博野去京師三百里,剛主自來唁後,復三至余家:一問吾母之疾,再吊喪,終則自計衰疲,恐不能更出而就別余。驅柴車,長子習仁御,往返芻秣皆載車中,知余時窶且艱也。嗚呼!即是而剛主之勤於身,式於家,施於人,而措注於事物者,居可知矣!

    剛主言語溫然,終日危坐,肅敬而安和,近之者不覺自斂抑。以層繩之氣,既老而為剛主屈。以剛主之篤信師學,以余一言而翻然改。其志之不欺與勇於從善,皆可以為學者法。故備詳之,而余行則不具焉。

    剛主卒於雍正某年某月,年七十有□。父諱某君,母馬氏。生母馬氏,明錦衣衛指揮斌女。明亡家落,歸孝愨,生剛主兄弟。妻某氏。子三人:長習仁,早夭。次習禮,次習中,皆邑庠生。以某年某月某日葬於某鄉某原。銘曰:

    習齋矢言,檢身不力。口非程、朱,難免鬼責。信斯言也,趨本無歧。各從所務,安用詆其?君承師學,固守樊垣。老而大覺,異流同源。不師成心,乃見大原。改過為大,前聞是尊。琢瑕葆瑜,有耀師門。九原相見,宜無間言。

    杜蒼略先生墓誌銘

    先生姓杜氏,諱岕,字蒼略,號些山,湖廣黃岡人。明季為諸生,與兄濬避亂居金陵,即世所稱茶村先生也。二先生行身略同而趣各異。茶村先生峻廉隅,孤特自遂,遇名貴人,必以氣折之。於眾人,未嘗接語言,用此叢忌嫉。然名在天下,詩每出,遠近爭傳誦之。先生則退然一同於眾人,所著詩歌古文,雖子弟弗示也。方壯喪妻,遂不復娶。所居室漏且穿,木榻敝帷,數十年未嘗易,室中終歲不掃除。有子教授里巷間。窶艱,每日中不得食,男女啼號。客至無水漿,意色間無幾微不自適者。間過戚友,坐有盛衣冠者,即默默去之。行於途嘗避人,不中道與人語,雖兒童廝輿惟恐有傷也。

    初余大父與先生善,先君子嗣從遊,苞與兄百川亦獲侍焉。先生中歲道仆,遂跛。而好遊,非雨雪常獨行,徘徊墟莽間。先君子暨苞兄弟暇則追隨,尋花蒔,玩景光,藉草而坐,相視而嘻,衝然若有以自得,而忘身世之有繫牽也。辛未、壬申間,苞兄弟客遊燕、齊,先生悄然不怡。每語先君子曰:「吾思二子,亦為君惜之。」

    先生生於明萬曆丁巳四月初九日,卒於康熙癸酉七月十九日,年七十有七。後茶村先生凡七年,而得年同。所著《些山集》藏於家。其子掞以某年月日卜葬某鄉某原來徵辭。銘曰:

    蔽其光,中不息也。虛而委蛇,與時適也。古之人與!此其的也。

    劉古塘墓誌銘

    雍正四年五月望後二日,兄子道希書至,告古塘之喪。昔余成童,從先兄求友閭巷間,得古塘。其後之近邑,歸故鄉,客京師,學同而誌相近者,復得數人,而惟古塘為本交。古塘少以雄豪自處,短衣厲飾,惟恐見者知為儒生,而先兄獨義之。余少好氣,數以氣蓋余,心不能平,久之乃見謂直諒。古塘早喪母,家貧,母家給田數十畝。少長,覓食自活,以田歸庶弟。既為諸生,得時譽,學使者、大府常以重幣延。歲時歸家,解裝,遇親交,隨手盡。俄而乏絕,饑不得餐,晏如也。年羹堯巡撫四川,固請與偕,議加賦,力爭而止,遂以他故行。曰:「其心神外我矣!能守吾言以期月邪?」及督川陝,復固請以往,再三見,浹月而歸。

    古塘貌精悍。有與同姓名者大患鄉里,督學邵嗣堯聞之而未察也,按試呼名,忽注視馮怒,榜笞數十。眾皆嘩,群聚而詬之。嗣堯愧恨,發疾死。古塘始無慍色,既無寬容。嘗語余曰:「士之大閑二:其一義利也,其一利害也。君子懷刑,設子遘禍殃,而我退避以為明哲,可乎?」及余以《南山集》被逮,冒危險以急余,如所言。辛卯鄉試為舉首,以隨部檄,挈余妻子北上,失會試期。後遂絕意進取,年六十有九,終於家。

    始余出刑部獄,傳客諸公間。諸公計數余兄弟早歲諸同好,數之奇,彼此如一轍。時存者惟彝歎、古塘,因譜其行及歿而未見余文者,作《四君子傳》。無何彝歎亦歿,至於今無一存者矣。而余乃獨留其衰疾之軀,其尚足控揣邪?然吾聞古之為交者,其有失言過行,則相引以為羞。今諸君子各以身名完,未為不幸,獨後死者滋懼耳。

    古塘子幼,道希與翁君止園紀其喪,余恐不宿,乃豫為誌銘以待事焉。古塘姓劉氏,名捷,懷寧人,流寓江寧。祖若宰,明崇禎辛未殿試第一。父璜,桐城縣癢生。母張氏。兄輝祖,康熙庚午鄉試第一,並有聞,亦余早歲同好之一也。妻王氏,早卒。繼室姚氏。子四人:長敏,次敦,次敭,次?。女一,未字,並姚氏出。其卒以四月廿五日。某年月日葬於某鄉某原。銘曰:

    孑孑以居,蹇蹇以行,身之困而道之亨。死乎由是,信無悔於其生。

    左未生墓誌銘

    君姓左氏,諱待,字未生,桐城人,明贈太子少保忠毅公之季孫也。少好《老》《莊》,其學以遺物自遂為宗,其文章要渺閎放不知其所從來。性畏俗,非戚屬,雖問疾弔喪不出。出則登城循雉堞而行,不欲見衢肆中人。惟宋潛虛、劉北固慕而與之友。乙亥、丙子間,潛虛、北固客京師,未生繼至,與余一見如故交。與之語,觸物比類,日新而無窮。與之居,久而不厭,然竟不能窺其際也。未生雖與世齟齬,而重氣類,善鑒別人物。常稱邑中胡嘉及兄子廉,其後二君子學行果異於眾人。

    余之在難也,未生適自燕南附漕船南下。至淮陰遇盜,折其二齒,衣裝盡失。入郡城,始知余已被逮北上,搏膺而呼。歸至家,時自懟曰:「吾不一視方子,天下士其謂我何?」己亥四月至京師,因偕余赴塞上。秋七月南還,道京師,而宜興儲六雅止之。一時少俊爭慕與之遊,遂留逾歲。今年四月餘將出塞,趣之歸。未生曰:「子憂吾老乎?吾策蹇行數十里,腰脊不異少時。今已向暑,秋風起,吾當歸,築室白雲、浮渡間,手種松千株、竹萬竿。又明年歲在析木,吾年七十,當復來視子。然後歸而待老焉。」自余抵塞上,每旬月必通書。入秋無息耗,心謂未生已歸,而凶問忽至。

    嗚呼!自未生言之,死於家,與死於朋友之手等耳!獨余於人紀,無不負疚而陰自恨者。惟朋友,則為德於余者雖多,而余之愧於心者亦鮮焉。今未生乃為余羈死,以遺恨於余心,則豈非余之命也邪?未生卒以八月二十六日,余以九月望後一日聞之,而其喪已附漕船南下矣。嗚呼!未生其謂余何哉?泣而銘以歸其孤。銘曰:

    生浮而死休,惟子信之尤。浮山之陽,是為子之丘。歸與,歸與!永與造物者遊。

    王生墓誌銘

    雍正元年冬十有二月,余病不能興。聞王生兆符蹶而蘇,輿疾往視。與之語,神氣若未動。越三日而死。嗚呼!是吾友崑繩之子也。王氏自明初以軍功為宦族,至崑繩之父中齋公而五服親屬無一人。中齋二子,長汲公,無子。崑繩以兆符後小宗。今兆符僅一子,以繼祖,則崑繩無主後矣。

    兆符從余遊在丙子之春。余在京師,館於汪氏。崑繩館於王氏,使兆符來學,次汪氏馬?旁,危坐默誦,闃若無人。方盛暑,日三至三返,不納汪氏勺飲。其後崑繩棄家漫遊,兆符自天津遷金壇,復從余於白下。崑繩嘗語余曰:「兆符視子猶父也。吾執友惟子及剛主,吾使事剛主。曰:『符於方子之學,未之能竟也。』」弱冠為諸生,南遷遂棄去。逾四十,以糊口至京師。或勸以應舉,庚子舉京兆,明年成進士。或饋之金,使速仕以養母。余曰:「用此買田而耕,則母可養,學可殖,而先人之緒論可終竟矣。」兆符蹙然,趣余為書抵饋金者。及報諾而死已彌月矣。

    方兆符之南遷也,以稚齒獨身將母及女兄弟陸行水涉三千里。及崑繩既歿,奔走四方,未嘗旬月寧居。而其母老病,暴怒不時。常恐妻女僕婢久不能堪,而在視不盡其誠。故身在外,憂常在家。又慮年日長,學不殖,而矻矻於人事叢雜中。是以心力耗竭,形神瘀傷,一發而不可救藥也。余與崑繩交最先,既而得剛主。三人者所學不同而志相得,其遊如家人。剛主之長子習仁亦從余遊。辛丑秋,剛主使卜居於江南而道死。自習仁之死,三人子姓中質行無可望者矣!今又重以兆符,而文學義理可與深言者亦鮮矣。余羸老,德既隳,學亦難補,所恃者後生。而天意若此,余所痛,豈獨崑繩之無主後邪!

    兆符性孤特,不能容物。雖其父故交,既宦達,察其意色少異於前,即不肯再見。而行身端直,又以文學知名,故其疾也,聞者皆憂之。其死也,皆惜之。兆符渴葬先世兆域,而母及妻子在江南。葬事畢,士友南還者為紀其家,留京師者分年而主墓祭。雖兆符意氣所感召,抑其祖若父節概風聲宿留於人心者不可泯也。兆符年四十有五。所排纂《周官》及詩文若干卷,蔣君湘帆為編錄而藏之,以俟其孤之長而授焉。銘曰:

    無所施於世,而行能己著於家。將道之探,而學焉已得其英華。並垂成而中毀,曷以泯吾儕之怨嗟!

    巡撫福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黃公墓誌銘

    右副都御史黃公既歿之逾年,其子廷桂因李君枚臣來請銘。余聞公名在丁亥、戊子間。時江、浙大饑,天子並命發粟以賑。而吾鄉有司失方略,骼骴布路,姧民朋聚,正晝剽掠。於時則聞浙之祲尤大,而民不阻饑,惟黃公之功。其後訊之浙士大夫,多曰:「公功豈獨在饑者?吾浙有二中丞:國初起瘡痍,致生聚者,曰范忠貞公;其後備荒政,遏亂萌者,則黃公,是吾民所尸祝也。」蓋公之撫浙也,在戊子之冬。承大嵐山案後,浙東西郡縣皆蕩恐,而杭、湖二州連饑,民心搖搖。前中丞出則群噪,憂惶引疾。時公以內閣學士賑湖歸報,至中途,就命撫浙,雖浙人亦不知公計所出也。公至,則懸禁不得抑米價,陰偵旁郡閉糴者而重懲之,為書告糴鄰省。散庫金於典肆,約逾歲歸其本。勸富民分災而禁貧民之群聚要索者。會溫、台二郡大穰,復奏開內洋,遠商總至。浙人皆曰:「吾父母妻子得保聚矣。」公始至湖,即以便宜截留漕糧十萬石。時常平倉粟皆虛,巡撫將具劾群吏。公曰:「吏盡黜,何與饑者?彼官存粟猶易致耳。」因設方略,俾多方補苴,卒賴以濟。

    浙民既蘇,公方設政教而移鎮八閩。時海賊鄭盡心聚黨出沒,上命會剿,制府、提督各以事諉。公刻日獨進,而懸賞格得其魁者千金。抵廈門,厲氣巡軍。忽轅門鼓三駭,鄭盡心已為其黨所密首捕得之矣。時康熙五十二年正月十日也。方公之未至閩也,鄭盡心既嘯聚海隅,而山賊陳五顯亦相應和。盡心既獲,五顯亦就撫,而公官罷。聞命即送符篆,俾他人上之,而不有其功。

    先是湖、杭二郡緩徵康熙四十七年漕糧,部議並於次年補運。公疏請分年帶徵,三請始得命。及次年,復奉部檄帶運。時二郡米價猶踴,又已過開兌期,督糧道請折價分授運弁,沿途採糴。部署已定,而公去浙。運弁乾沒,糧額缺,遂掛吏議。公既罷歸,上惜其才,復命督理子牙河,給原階,而公竟卒。

    其始知黔西州,嘗單騎入黎平洞,折其酋,使受約束。始入台,有所陳,會上以他事震怒,宰執目公使下,而公直前,必申所請。居台中五年,所條奏皆關大體。而謂:御史司彈劾,不宜兼任保舉;中人捧綠頭牌傳旨,宜關內閣,登籍以便稽核;改逃旗人連坐法,尤人所難言者。公自內擢,所居皆清要。卒秉節鉞,兩鎮大藩,可謂遇且顯矣。其卒也,年六十有五。而浙、閩之民及海內士大夫知公者,莫不相聚太息,恨公之無年,而惜其才有未盡試焉。

    公諱秉中,字惟一,家世沈陽人。祖諱憲隆,父諱道明,俱贈如公官。妻孫氏,誥封宜人,先公卒。子六人:廷鑒,候選知縣。廷鈺,戊子鄉試副榜,陝西平涼府靜寧州知州。廷鉞早亡。廷桂,三等侍衛。廷鍈、廷銑,太學生。女二人。公卒於康熙五十七年正月十五日,以某月某日葬於某鄉某原,孫宜人祔。銘曰:

    公起蔭子,厲學聞顯。未壯出宰,厥猷已遠。入更二曹,陳義不苟。悚其長官,與相可否。遂踐中台,屢正邦鈞。承使備祲,羸黎無呻。就加顯命,開鎮南服。為父為母,是鞠是育。眾心有依,孽萌弗孕。如器將傾,得公而定。公按閩疆,劇盜就梏。海波不驚,山無莽伏。蹇罷僨駕,萬口同谘!惟民之故,匪公之私。帝眷有終,民不能忘。征此銘文,久而益光。

    王大來墓誌銘

    康熙五十二年四月,同年王蒼平至京師詣余。服齊而貌若枲,戚然曰:「吾季弟大來又死,吾今單獨惟一身矣。昔吾兄弟三人,吾父命某學書,仲弟治家,而大來行賈。仲弟卒,內外事皆屬焉。凡可以適吾親者,無不盡也。其家居,戚黨之窶艱者皆賴焉。父執某無子,奉以終其身。其客京師,鄉人底滯而無歸者,無不資也。而未嘗有私財。嘗盛服入肆,傭保誤以羹汁汙之。慰以溫言,色無忤。大來雖未涉書史,聞古今人懿行,必低徊久之。入其闥,窗壁戶牖皆所書格言也。其名雖不彰,實無愧士君子。其為我誌之!」余於蒼平所時見大來,其貌恂恂然,不知其質行若此。余聞古之有學,將以明道而美其身。三代盛時,家有塾,黨有庠,師朝夕坐里門,所謂小學,人皆受焉。故其後雖去為農、工、商、賈,而終不忘學問之意。此人紀所以修,賢者所以不擇地而出也。漢、唐後,以記誦詞章為學。所號為學者,既徇末而忘其本,而不學者未嘗一遊其樊,質雖美,無所藉以成。如大來之資材,使開以學,鄉道必力。惜乎其生之時,余徒以為行賈之人而失之也。

    蒼平居斬齊之喪,容貌顏色幾於《禮》之所謂「稱其情、稱其服」者,而自謂不及大來。又所稱質而不誇,當無溢言,乃為之銘。大來諱某,卒於康熙壬辰十一月,年三十有七。妻某氏。子某。以某年月日葬於某鄉某原。銘曰:

    彼不令者,交相愈以至老。此相依為命,而顧不可保。君之歿也其寧!生無憾於兄考。

    禮部侍郎蔡公墓誌銘

    雍正十年冬十有一月,禮部侍郎蔡公病不能興,皇子日使人問視,天子賜醫,士大夫群聚必詢公疾增減云何。逾年正月朔後八日薨,天子震悼,自賢公卿以及雍庠之士重志節者,無知與不知,皆儻然若失其所倚。余屢困於衰疾,嘗屬公必銘余。及公疾篤,執余手而愴然曰:「子年先於吾,吾亦自謂終當銘子,而子今銘余!」其喪之歸,子弟生徒合辭以請。嗚呼!余安忍銘公?雖然,義不可讓也。

    始余與公相見於相國安溪李文貞公所。文貞引公之袂以屬余曰:「是吾閩所謂蔡世遠聞之者也。」遂定交。及癸巳春,余出刑部獄,而公以是冬服闋至京師。會新令:「翰林科道在假者,並休致。」而公之請假也,旋丁父艱。或謂宜自列於吏部,公曰:「吾聞古者受爵而讓,未聞投牒以自申也。」時文貞公承編《御纂性理精義》,薦公分校。逾歲書成,造余謀所處。余曰:「天果不廢子之學,何患無周行坦步而出?以編書復官,去牒請一間耳!」遂固請於相國以歸。

    先是儀封張清恪公撫閩,延公父主鼇峰書院而招公入使院,共訂先儒遺書。至是大府復以鼇峰屬公。公夙尚氣節,敦行孝弟,好語經濟,而一本於誠信。由是閩士慨然感興於正學,而知記誦辭章之為末也。其家居設族規,置大小宗祭田,孤嫠老疾月有餼。鄉人化焉,環所居三百餘家,二十年無博戲者。

    今皇帝嗣位,特召入都,命侍皇子講讀,授編修,五轉而至禮部侍郎。公侍皇子,凡進講四書五經及宋五子之書,必近而引之身心,發言處事,所宜設誠而致行者。觀諸史及歷代文士所述造,則於興亡治亂,君子小人消長,心跡異同,反覆陳列,三致意焉。當是時,兼保傅之任者皆執政大臣。政事方殷,不得朝夕在側。惟公奉事十年,晨入夜歸,無風雨之間。諸公背面多語余曰:「聞之忠信正直,學足以達其言,誠足以致其志,或過於闊疏而無近慮,洵書所謂『惟其人』者也。」

    公議論慷慨。自為諸生,即以民物為己任。及從清恪公遊,吏疵民病,言無不盡,政行眾服而莫知其自公。辛丑夏,臺灣蠢動。公大會鄉人,聯伍團練助官兵聲勢。平生好善樂施,出於天性,故人皆信向。既貴,士有志行及文藝之優,必躬禮先焉。知其賢,則思隨地而開通之,汲汲如有所負然。余每以公事至圓明園,必宿公池館。公薄暮歸,常挽余步空林,坐石磯,至昏暝或達夜中,雖子弟莫知云何。而所諏度皆民生之利病,吏治之得失,百物之息耗,士類之邪正,無一語及身家淺事者。嗚呼!以公之志在竭忠,天子知人善任,使得竟其志業。未知所就於古人何似?而扼以無年,嗚呼,惜哉!

    公性淡泊。所得祿賜,半索之族姻知舊。妻子僅免寒饑,敝衣粗食,視窶人或甚焉。其居外寢設一榻一帷,余至則以讓余而臥後夾室。方夏秋,蚊虻噆膚,竟夕不安,而惟恐余之不淹留信宿也。嗚呼!此公之志氣所以愾乎海內之士君子歟!

    雍正四年,公列為九卿,以侍皇子,廷議多不與。八年秋,以族人事牽連,吏議降一級調補。及上特命復故職,而公疾已不可振矣!卒年五十有二。所著《二希堂文集》十五卷,《鼇峰學約》《朱子家禮輯要》《合族家規》各一卷。所編《性理精要》《歷代名臣言行錄》,論定《古文雅正》《漢魏六朝四唐詩》各若干卷。惟《學約》《家禮》《古文雅正》及與高安朱相國共訂《歷代名臣名儒循吏傳》已刻行於世。蔡氏世居漳浦之梁山,故學者稱梁村先生。始祖元鼎以講學名鄉里。五世祖宗禹登明萬曆辛丑甲科,益著稱,行跡見《道南原委》。曾祖諱一橙,萬曆丙午舉人。祖諱煜,郡庠生。父諱璧,以拔貢生為羅源教諭,皆誥贈如公官。曾祖母某氏,祖母某氏,前母某氏,母吳氏,並贈夫人。妻劉氏有賢聲,先公一年卒。喪歸逾嶺,士友吊祭,數百里不絕。子六人:長長漢,己酉舉人。次長澐,郡庠生。次觀瀾,太學生。次長瀜,太學生。次長潔,次長注。長注夙孝慧,先劉夫人半月而殤,方十齡。女三人。孫男二人。以雍正某年某月某日葬於某鄉某原。銘曰:

    其材天植,其學不迷,其志不欺,其數非奇,而不竟其所施!匪予之私,眾心所淒!

    禮部尚書贈太子太傅楊公墓誌銘

    雍正十有三年秋九月,皇帝宅憂。甫旬日,即起楊公名時於滇南,士大夫知與不知,皆驚喜相告。乾隆元年二月,公至自滇,時年七十有七。以禮部尚書入教皇子,侍直南書房兼國子監祭酒而不領部事。上與諸王大臣議政之暇,時召公入見。公自薦士七人為助教外,未見其所言議施為,而天下士皆曰:「楊公時獨對,忠言讜論不知其幾矣!」公體素強,而是秋七月上旬遘末疾,浹月而薨。是日,士友奔唁,暨國子生聚哭於庭階者凡數百人。蓋公自童稚以至篤老,居鄉立朝,蒞官撫眾,無一言一事不出於中心之誠,故其感於人者,如此其至也。

    康熙辛未,李文貞與主禮部試,見公文而異之。及入翰林,遂朝夕相從問學。其充日講官,視學京畿,皆特擢,不由階資。始聖祖仁皇帝悼學政廢弛,以九卿督學,自文貞始,而公繼之。校士一遵文貞成法,士雖擯棄無怨言。其主試陝西亦然。乙酉,偕眾督學出防南河。逾年丁父艱,繼丁母艱。癸巳,聖壽六十,廷臣慶賀。上問:「翰林中有楊名時否?」遂特召入京,侍直南書房。丁酉夏,出為北直巡道。曰:「吾欲試以民事也。」國初沿明制,直隸不設三司,而以巡道主刑獄兼驛傳。政充事劇,吏因緣為奸蠹。公細大必親,無留獄,無匿情,至今為民所思,曰:「百年中無與比也。」

    己亥,遷貴州布政司。數月就命巡撫雲南。會征西藏,大師駐省城。為營館舍,數宴犒,而約束堅明,無敢叫囂。餉遞轉,民無谘。七年中凡軍民疾若,大者奏請,小者更易科條,事無遺便,恩信浹於蠻髳。公天性和易,雖馭僕隸無厲色疾言。而是非可否,則守其所見,固植而不搖。自始入南書房,聖祖叩以《易說》中旁及象數者,公正對無所瞻顧。世宗憲皇帝即位,手諭褒嘉。三年,擢兵部尚書,總督雲貴。四年,晉吏部尚書,仍管雲南巡撫事。公益自奮厲,思竭忠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