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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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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汤子遗书卷一     工部尚书汤斌撰

    语録

    仁和门人沈佳柘城窦克勤巩县姚尔申手述【二十三条】

    人皆可以为尧舜要体察我之可为尧舜者何在识得工夫自不容已

    问喜怒哀乐未发曰当於人欲净尽时验之既而曰先儒教人看未发前气象正是教人下手做工夫最亲切处

    语姚岳生曰鸢飞鱼跃如何是子思子吃紧爲人处答曰鸢鱼上下皆道之机也吾人体道不可须臾离亦是如此曰然满前洋溢俱是发育峻极何处得个空闲容我疎放耶然却随处自有个恰好的道理一切将迎期必总用不着所以工夫正在勿忘勿助之间

    学者读书不务身体力行专为先儒辨同异亦是玩物丧志先儒之言都是自己用工夫体认过来无一句不是实话总之源头澄澈随时立教不妨互异正当反求诸身识其所以同者勿向话头讨分晓始得

    问仁之体可一言尽否曰仁体极难形似如何一言可尽仁者得天地生物之心此言最宜体会

    近代学者皆以近溪为禅近溪蚤於释典丹经无不探讨晩年语録一本诸大学孝弟慈之旨絶口不及二氏其孙伯愚尝私阅中峰广録近溪一见辄持去曰汝曹慎勿观此禅宗之说最令人躱闪一入其中如落陷阱更能转出头来复归圣学者百无一二惟究心大学孝弟慈之旨足矣近溪世所号为近禅者其言如此则沉溺詖淫者可不知所戒哉

    夜坐岳生闲问曰先儒有因人泛问辄曰汝辈是拣心中疑的问是拣难的问盖非诚心切问先儒常不轻答一日举必有事焉勿忘勿助长以告曰助长非必着力紧促只容些小私意便是

    先儒尝有言顿悟之非不知悟未有不顿者但必学问真积力久方有一旦豁然大悟处是顿因於渐也古人由悟而悔由悔而悟真实用功一日憬然醒悟浑身汗下透出本来面目从前悞亦有益若不痛不痒剽窃圣贤言语糟粕纵步趋无失究竟成一乡原到对天质人处心中多少愧怍

    时有以助长为患者曰心体原是天机动静内外无不周流但时时体认天理不令昬散亦不可躁迫须知必有事焉工夫原极精密勿助长非放松之谓也稍放松便忘非必有事矣总之涉有意便是私心

    人不患思虑不宁只患心体未透

    学者最怕是以实未了然之心含糊归依以实未凑泊之身将就冒认

    小人只是不认得独字

    问事亲从兄有许多仪节亦不可不知曰如何可不知但所谓仪节如问安视膳昬定晨省此念从何而起侍父母而问安视膳昬定晨省有时离父母则仪节於何处行须要透得孝弟根源则充之足以保四海矣问何思何虑曰何思何虑非全无思虑也观同归殊涂一致百虑可见非无思虑惟得其所谓一致者虽千变万化而寂然者自在也

    心中有趣才得乐此趣从不愧不怍而生不愧不怍从戒慎恐惧而出学者先有用力处後有得力处

    凡人为一善事则心安而体舒为一不善事则心不安而色媿可见人一身内浑是天理於此便见人性皆善人能随事体察勿亏此心本体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这便是尽心复性的真实工夫故格物是要紧事

    道在日用任人一步一趋无往不有天理流行之妙舍却子臣弟友更有何道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惟中庸故难能故入其中愈寻味愈乐

    为学工夫只在当下

    或问孟子言性善阳明言无善无恶心之体何也曰此是对有善有恶意之动而言心之体不但恶非所有即善亦不得而名也善亦不得而名乃为至善孟子言性善究竟是於情上看出性之善如何可说下言知善知恶是良知这良知便是性之虚灵不昧处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皆从此出是即孟子所谓性善宋儒言主敬阳明恐学者过於执着反於心体上多一敬字故教人只提醒良知便是其言无善无恶只是教人涵养未发勿过执着而已

    凡事功不从心性上发出於自己毫无干涉若於心性上毫无亏欠顔子之箪瓢陋巷便是禹稷事业

    圣贤学问只在心性上用功譬如种树日於根本上培养灌溉久之自然畅茂条达纵未畅茂条达根本自在今人只於枝叶上用功外面虽极好看究之全非已有今人为学须持心坚牢如铁壁铜墙一切毁誉是非略不为其所动乃可渐入若有一毫为人的意思未有不入於流俗者

    【呜呼此先大夫之所尝语也先大夫与臣言忠与子言孝平居讲习讨论有来问者未尝不竭诚而发其覆也盖言之可传者百此矣惜乎未经裒録此编为姚岳生窦敏修沈昭嗣各因所闻而识之者然存语虽少皆先大夫躬行心得之余也男溥敬识】

    柘城窦克勤日録【四十九条】

    学者须明义利之介孔子曰君子喻於义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能在此处立定天下无事不可为所以平天下到底只说到义上去

    学者有自立之志当拔出流俗不可泛泛与世浮沉破除流俗是学者第一关键透出便是豪杰

    日之行也日复一日总无一息而已君子之为学也顾可息乎一时息则一时非学矣曾子曰仁以为已任死而後已朱子以为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其警惕学人莫有痛切於此者

    大凡学人具刚勇之志量者其造道恒深中庸说知说仁终必说勇勇是收拾上面处若无这个便不济事顔渊问仁夫子只教以克复数语说得规模既极弘远功夫又极切实顔子闻言便直下承当其大勇者乎事不论大小只论是非学者须令事事合理一事不可忽略故曰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者曰集义是日积月累事功夫不可一时息一有息时便与天行之健不相似

    理流行於天地间不有此身则虚而无着此身关系最重不可不敬其身

    天地生物势不能无阙陷有阙陷处端赖人以补助之故人能赞天地之化育方为克尽人道

    中庸之书甚是整齐初从天命说起中间支派分明末又自下学立心之始说归天命去首尾一贯甚好看问士之守曰中庸说不变塞至死不变观两变字可见人能自立者不之而败於末路者亦复不少先生曰观人全在末路上

    宋儒教人道理说不尽留有余以待学人之疑至明儒说得太尽人反忽过不能深入有得也

    斯道沦落圣贤不数数见三代而後如汉仅一仲舒隋仅一文中子唐仅一昌黎然学未必纯虽宋有濓洛诸大儒又不无生不同时居不同地之感大抵学道之事能与大家讲明同归於善固其素心若世人不知而已独为之亦惟躬行实践自尽其道而已矣

    为学於举世讲学之日学之途或虑其杂为学於举世不知为学之日学之事犹存其真故圣道沉沦或一二知已散处四方心期砥砺吾道已处其孤天地间正不可无此真修君子以为维持

    天下之理感应二者而已

    圣人之意寄之於言真有言不能尽意处学者读书当默识以求得若徒泥乎词以求之则圣人之意亦有时而晦矣如太极图周子欲显其象以示人势不得不叠画几个圈子若论其理则太极之中即有隂阳五行如何可分周子当日岂见不及此只是落到言语上自须如此说画到图様上自须如此画此际总在学者默识而心通之尔

    先儒解易特地创解无所依据後人观玩甚省力却不加思索只据现成说粗心看去此後人所以不及前人也

    问处世之道曰初之用濳不成乎名其处世而能善者乎君子处世不韬光晦显使人得以名之则忌之者衆矣先生曰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其虑天下来世无一不备後人取而观玩之固无在不得处世之道也

    君子愼言语节饮食见得明道者此言语乱道者亦此言语故慎之养生者此饮食害生者亦此饮食故节之渐之进得位以卦画推之似初上未为得位问曰进得位以中四爻言也先生曰何独遗初上乎问曰此自卦变而言谓自涣而来九进居三自旅而来九进居五各当其位故止以中四爻取义而不及乎初上也先生曰程传於六爻皆取之而谓初上二爻阳上隂下亦为得位似觉未安问曰玩其象又似少此一层不得盖总六爻论之艮下巽上有男下乎女之象分初上二爻观之阳上隂下又有夫妇尊卑之象女未归则男先下乎女女既归则妇不先乎夫二者互相发明义始备也先生曰程传不主卦变今观卦画皆是乾坤而来三四隂阳相交其女归之日乎上二爻皆乾下二爻皆坤其既为夫妇之後乎只将三四爻合看上下四爻分看自有精义可思

    刑之一事圣人每慎言之旅之象曰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与噬嗑之明罚勅法贲之明庶政无敢折狱同一慎重之意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其万世用刑之凖乎

    兑之丽泽何取朋友讲习之义程子曰两泽相丽互相滋益妙在滋益二字已与朋友讲习之义相关切矣问各卦爻取义不同有取本爻者有取他爻者随时而观各惟所适如兑之三四五爻皆在他爻取义若执本爻求之又不得先生曰兑有相引而说之义故圣人系兑之本爻多於他爻取义

    问人之德业必资友而成兑之六三来兑初二岂不是他好处却繋之以凶想是他隂柔不中正只是以非道说之尔若刚柔得中正之位圣人自不如此说此际当随其时以观之先生曰如此看三百八十四爻皆活包羞是小人之爻若君子筮得此必有自心歉然之事春秋之义显而可寻人自不体尔如公如晋胡氏亦未有传骤读之几不知其何属一取上文连类考之则书法自明上文书天王崩公自宜如周而乃如晋是忽天王而重霸国其罪不言自见矣

    微予之去止遯於郊尔後人妄以归周为言不知微子商之元子也亦圣人也岂有归周之理甚至有面缚衔璧之说何其敢於诬圣人也要知受封於宋在武庚被诛之後而白马来宾之诗亦周人夸耀之词尔然究以客礼待之而不臣也至於祭又令得用天子之礼乐其所以处之者厚矣

    商之天下已失而武王於箕子之囚则释之此时为箕子者审乎天理人情之安惟不仕於周即其所以报商者也乃其时道统在上而不在下箕子以一身荷尧舜以来相传之道不容泯没无传王访於箕子箕子安得不为万世存道统为万世存道统安得不为武王陈洪范圣人审天命人事之归其心公天下而不以一毫私意与於其间道可传则传之义不可仕则弗仕之武王亦亟於访道而不强箕子以仕故封於朝鲜而不臣也呜呼可谓仁之至义之尽矣

    齐家之道与治国不同臣之在国也有犯无隐若以此道施之於家则不可家之中不得径行其直须有委曲默为转移之法

    齐家之道最难周子云家亲而国与天下疎惟其亲故不可以义伤恩又不可以恩掩义然则教家者亦惟渐渍化导而已久当自变也

    论义门郑氏曰礼义之心必如此浃洽方为善道然非一朝一夕之故先生曰家道惟创始为难久则相承即间有不率礼义之风已成可观摩而化也

    问胎教曰只是无时不宜以正自处尔先生曰古之言胎教者原子之未生而言也妇人以正自处不言可见意不重此

    教子弟只是令他读书他有圣贤几句话在胸中有时借圣贤言语照他行事开导之他便易有省悟处从来以女贾祸者不可胜数然非旦夕之故即如人家旧守家风本无他事乃忽动念为改观之事令女子读书习字妄念一起後患即伏将来必有受之者矣圣人之言包举无遗试观九经始言修身次言尊贤次言亲亲以至臣民百工远人诸侯无不处之各得其道圣人之学通天彻地後世之儒者徒见迂踈浅陋而已矣

    节用最关治道若经制不定财用靡侈未有能几於治者

    自圣人之道不明至汉而人崇黄老之术大抵亦是承秦攻伐之後人心厌纷扰而思恬静固时会使然也问曰帝王之治天下有礼以维持大纲其间质文损益随时而变乱极思治治极思乱考其时会可知也当秦汉时固动极思静之会但可动亦可静者莫如圣人之道当时何无一人讲明与天下相休息必崇尚黄老何为乎先生曰圣人之道与时消息惜当时无人知之故终汉之世治术不纯至唐而益甚

    古之民有四今之民有六其耗财已至何怪匮乏相继乎问曰古之士为真儒农皆乐业商贾安居今则士无真修农日困迫富商大贾虽或相安然亦坐而待敝矧又益诸僧道诸游民从而耗其财此皆本业不修之故也先生曰欲驱游惰而农之惟在使民乐为农今之为农者力作不足供赋税不见其乐而止见其苦苦则思逃逃则不复思返如商贾之徒固是奔竞之心胜亦缘不能安业故思他图又如僧道辈其心岂不欲有父母妻子之乐多缘农困无以为生故逃归僧道既逸其力又不匮於衣食则亦安之不思返矣是莫若轻徭薄赋使民安於农而乐为之则游惰者不驱而归农矣问曰游惰者归农矣其间贫富相耀风俗终难整理若何先生曰此最难处今之时势与古不同古之时无甚贫甚富之俗所以易治今之富者田连阡陌贫者至求数亩自给而不可得此中甚费区画今但使一乡之中富者明礼义兴仁让有以庇贫者而不至失业则後此可以徐图矣明太祖召江南父老谕以至道无欺凌贫民亦此意也

    明太祖定制令府州县各有乡长总理一乡之事遇有祭孤魂等事亦乡长主其事每乡置亭乡长常至其处稽乡人之善恶而籍记之以为劝惩小事直决之乡长大事方告有司所以狱讼衰息又闻老人云洪武时每逢朝觐令天下里老各赴京询以民隐及归即令掌社仓积谷备荒略仿古义仓之制及後在史馆阅明制诚然其立法甚详密後之爱民者恐不能出此规模也汤淑原问适所论治道就一邑论之有司若立申明亭之类专其责於乡长令以时书善恶为劝惩未有不可成俗者何有司莫之行乎先生曰後世利欲浸渍极重难返留心治道者絶少若有司有志复古整理一方尽可行去初无难事

    问乡举里选虽不能复似亦不可废先生曰明初极重此典此典废而专重科举亦虑贤否并进名实混淆不如舍彼取此尔问曰只缘後世取士除以言观人更无别法故如此然究其立法之意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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