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十六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一天傍晚,吃罢晚饭,约德一家都没散。妈宣布说,钱花光了,油只够再吃一天了,面粉还能吃两天;温菲尔德的脸色很难看,罗撒香快生孩子了,脸色也很难看,都得吃点好的才行。商量结果,他们非离开这儿不可。他们都舍不得收容所,但是不得不走。奥尔在卡车上还藏着桶汽油,还能往北开一段路。那儿的棉花快要收摘了,虽说不一定能找到活干,不过留在这儿是肯定找不到的。奥尔告别了结识不久的姑娘,汤姆告别了朱尔和维莱。爸、约翰叔叔对郝斯顿和小个子主任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家人登上卡车,汤姆开车出了收容所。守夜人说:祝你们走运。汤姆回答:也祝你走运。车子沿他们来的路开去,开过原先那个胡弗维尔村,那儿又搭起了棚子,住上了人。那晚遭火烧的事,就象刮过的一阵风,下过的一场雨。突然,车头发出咝咝的响声,路上有颗钉子戳破了一条内胎。汤姆只得停下来跟奥尔一起修补。

    补好车胎,正打着气,打北面开来一辆小汽车,停在公路的另一边。车上下来个商人模样的人跟他们打招呼:你们要找活干吗?汤姆说:当然要。会摘桃子吗?什么都会。往北四十哩光景有很多活,够你们干的。告诉我们怎么走,我们马上就去。往北走三十五六哩到毕克斯菜,往东拐再走六哩光景。随便找个人问问胡伯农场在哪儿就行了。

    谢谢您。可知道还有人想找活干吗?当然有。前面青草镇那个收客所里有一大批呢。我得去一趟。他爬上小汽车就开走了。四个男人轮流使劲把气打足,由奥尔驾驶向北开去。在驾驶室里,妈、汤姆和奥尔都高兴极了。妈说:到底找到工作了。有四个人干活,说不定马上能赊点什么。先要买面粉和发酵粉,还有肉。肥皂非买不可了,还得买点牛奶。那护士说,罗撒香该吃点牛奶。

    过了毕克斯莱,车子往东拐,开上一条狭点儿的路。路两旁都是果园,远远望去,前面停着好些汽车,还有一长排摩托车停在路边。汤姆想,准有车子坏了。

    等他们开近,一个州警举手让奥尔停车。问明他们是做工来的,就说:好,你们等一会儿。他招呼前面的人:又来一辆车。有六辆车等着了。最好把这一批放过去。汤姆问:喂,这是怎么回事?警察说:前面有点小小的纠纷。别急,你们就可以过去的,跟着走就是了。

    前面传来摩托车开动的响声,那排旧汽车紧接着往前移动,约德家的卡车跟在最后头。两挂摩托车领路,两挂摩托车殿后。汤姆不自在地说: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奥尔说也许路坏了。汤姆说:也用不着四个警察来给咱们引路呀。我不喜欢这样。

    领头的两个警察一拐弯,开进一条石子铺的甬道。那些旧汽车连忙跟上。

    汤姆看见路旁干水沟里站着一群人,一个个张着嘴,仿佛在喊叫,挥着拳头,满面愤怒的神色。有个健壮的女人朝汽车奔来。一辆摩托车过去,挡住了她的路。一道高高的铁丝大门徐徐敞开,等六辆旧汽车开进去,又关上了。摩托车随即掉头,往来处开去。摩托车一停,就听见干水沟里那群人的吼声。

    两个带散弹枪的男人站在甬道边喊:往前去,往前去。妈的,你们等什么!六辆汽车往前开去,转一个弯,就到了工人停车住宿的场所。那是个方场,场上一排排排着五十所平顶小屋。场子边有个水塔,另一边有家杂贷铺。每排小屋的尽头都有两个带散弹枪的男人。六辆汽车一停,先来两个管事,逐一查问姓什么,有几个男人,几个女人,几个孩子,然后告诉他们住几号房。约德家是六十三号。车子开到六十三号门边,一家人从车上下来。又来了两个警察,一个拿张长长的名单,一个问:姓什么?汤姆不耐烦地说:约德。拿名单的说:不在这上头。我看还合格。然后告诉他们: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做工,少管闲事,我们不会跟你们过不去的。说完,一起转身走到甬道的尽头,在两只木箱上坐下来,那位置正好控制整条甬道。汤姆瞪眼望着他们,他想:可真存心让我们在这儿过得自在呢。

    屋里除去厨房间有只炉子以外,啥也没有。地板上溅满了油迹,一股汗臭和油腻味。罗撒香说宁可住帐篷。妈打起精神说:收拾收拾,还不算太坏。有地板,下雨也不会挨淋。

    男人们悄悄卸着行李,一阵恐惧蒙上他们心头。一片小屋寂静无声。有个女人在甬道里走过,低着头,连望都不望他们一眼。汤姆和爸正把床垫往屋里搬,一个办事员来登记他们有多少人做工。对他们说,摘桃子是按件计工,五分钱一箱。只要当心,孩子也可以帮忙。妈问能不能马上领到工钱。他说,领工钱不行,不过可以拿工钱作抵,到杂货铺去赊账。他领着汤姆他们几个来到果园。

    桃树枝上一个个桃子象黄里透红的圆球。工人在果树间匆忙地来来去去,从枝头摘下桃子放进桶里,然后装进木箱,再把木箱搬到验收处,有办事员在那儿按户头验收登账。约德家四个人各自在验收处领了桶。办事员关照他们说,不许把桃子弄破了皮,落地的桃子一概不要,否则不收。

    汤姆干得挺快,一会儿摘满一桶,三桶盛满一箱。他端起木箱送到验收处,说:五分钱的活儿。办事员翻了几只桃子,放一边儿去,这是废品。我说过别弄破了皮。你是从桶里往外倒的不是?看,所有的桃子都碰伤了。这箱不能收。你得轻轻放进木箱里才行,不然就白干了。汤姆懊丧地回来跟大家说:你们也是倒的吧?不行,得慢摘轻放。

    这下子进度慢了。汤姆想了个办法,让露西和温菲尔德也来,光叫他们把桃子放进木箱。妈也来了,她原想早点来的,可是罗撒香晕倒了,得照顾罗撒香,就来晚了。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们摘了二十箱合格的桃子。汤姆把第二十箱送到验收处,说:满一块钱了。可以赊账了吗?办事员说:可以。我给你一张赊一块钱账的条子。

    汤姆把条子交给妈。露西和温菲尔德都喊累了。妈就带着两个孩子先离开果园。

    杂货铺是个铁皮盖的大棚子。妈推门进去,一个矮小的秃子站在柜台后面。妈说她有张赊一块钱账的条子,想买点肉,那人问要不要来点碎牛肉,两毛钱一磅。妈吃了一惊,价钱太贵了,她记得一磅只要一毛五。那人吃吃地笑着说:也贵也不贵,你到镇上去买,少说要用掉一加仑汽油。同样的理由,一毛二一个面包这儿要卖一毛五。妈发火了,这些东西不是每一样都得花一加仑汽油去运呀!那人开心地笑了:我们是卖东西,并不要买东西。如果我们要买东西,话就不这么说了。妈还想买点土豆,这儿土豆得卖两毛半五磅。妈说:够了,我知道镇上的价钱。那人说:那你就到镇上去买吧。妈捺住火气,温和地问:这铺子是你开的?不,公司的。我不过在这儿做事。妈又问货价是不是公司定的?来这儿买东西的人,是不是都跟她一样生气?那人迟疑了一会,只好说是。妈就问:因为这样,你就拿人开心吗?那人看着妈,没回答。

    妈要了四毛钱肉,一毛五面包,两毛五土豆。她知道汤姆想喝咖啡,一问价钱,最便宜的要两毛。正好一块。妈说:我们七个人干活就挣这一顿晚饭。包起来吧。交了条子,拿起四个包,她又想到煮咖啡没有糖,汤姆喝咖啡要放糖的,就跟那矮子商量先赊一点,随后再把条子送来。那人先说不行,这儿不允许这么做;后来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毛钱丢进现金出纳机,宽慰妈说:总算解决了。你下回拿条子来,我再收回这一毛钱。妈接过一小袋糖,说了声谢谢。走到门口,她又回转身去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天天都体会着这个道理。要是遇到了困难,有什么需要,那就去找穷人帮忙吧。只有他们才肯帮忙,只有他们。汤姆、奥尔、爸和约翰叔叔走出果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吃过晚饭,汤姆想去外面看看,刚才吵吵闹闹究竟是怎么回事。爸累得腰痠背痛,而且怕惹是非,不去。约翰叔叔也不去。奥尔只想在附近走走。汤姆就独自往大门走去。

    穿过收割了庄稼的田野,爬上一道堤坝,他看见了那高高的铁丝网大门。

    有个声音问:哪一个?汤姆站定了不动。一个拿枪的人走过来,一道电筒光射到汤姆脸上。上哪儿去?散散步。不行吗?回去。要不我就吹警笛,把你抓起来。我走就是了。

    他默默地往回走了一段,然后弯下身子走进田里,终于到了一道绷着五条带刺的铁丝的篱笆眼前。他仰面躺下,把头钻到最低一条铁丝下面,双手托住那根铁丝,两脚在地下一使劲,身子就溜了过去。他正想站起来,一群人在公路边走过,等他们走远了,才起来跟在后面走。公路上有座水泥小桥,一条小溪在桥下流过。溪旁有个帐篷,一个男人坐在帐篷前的一只木箱上。汤姆走过去打招呼:你好。那人问:你是谁?过路的。这儿有你的熟人?没有。跟你说我是过路的。

    帐篷里探出个头来,什么事?汤姆一见喊道:凯绥!哎呀,凯绥,你在这儿干什么?凯绥也喊起来:怎么,我的天,原来是汤姆约德呀!进来,汤姆。进来。方才那个人问:你认识他?认识?怎么不认识!认识多年了。我是跟他到西部来的。进来吧,汤姆。凯绥抓住汤姆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帐篷中间点着一盏灯,有三个男人坐在地下。他们疑惑地抬起头来。一个面容憔悴的人向汤姆伸出手:见到你很高兴,我听凯绥说过。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吗?凯绥说:是的。就是他。接着问汤姆一家人在哪儿,他上这儿来干什么。

    汤姆告诉凯绥,他们听说这儿有活干,就一家子都来了。一批州警把他们赶进农场,摘了一下午桃子。进农场的时候他看见一群人在外面大叫大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出来看看究竟。他问凯绥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凯绥朝前探过身来,黄色的灯光落在他那高高的苍白的额头上。他说:监狱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我本来象耶稣那样,到荒野里去寻求真理。有时候几乎也体会到了一些道理。可是进了监狱,才真正懂得了真理。他那双眼睛又锐利,又快活。大牢房里经常蹲满犯人,老犯人出去,新犯人进来。我跟他们每一个都谈过话,有的是酒鬼。可是大多数是偷了东西给关进去的,偷的多半是他们急需的东西。他们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你明白吗,汤姆?

    汤姆说:不明白。

    你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变成坏人,无非为了太穷,他们需要东西。于是我渐渐明白,所有的乱子全是穷惹出来的。现在我还没把这个道理分析清楚。有一天,他们给我们吃馊豆子。有个犯人吵起来,可是没人理会。他拼命地嚷,又有个犯人嚷起来,我们大家都嚷了。一片叫喊声,就象要把牢房喊炸了似的。这一来倒有了结果:他们跑来,换了些东西给我们吃。你明白吗?

    还是不明自,汤姆说。

    凯绥双手托着下巴,我跟你说不清楚,得亲自体会到才行。汤姆说:你还没告诉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呢。那个面容憔悴的人说:罢工,我们罢工了。汤姆说:五分钱一箱的工钱少是少,不过还可以混口饭吃。

    五分?他们给你们五分一箱?那满面愁容的人问。汤姆说:是呀,我们挣了一块半。

    帐篷里突然鸦雀无声。凯绥呆呆地望着帐篷外一片茫茫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汤姆,我们也是上这儿干活来的。他们先说给五分,到了这儿只给两分半了。这点儿钱连饭也吃不上,要是有孩子,那就我们说不干,他们就撵我们,所有的警察都来对付我们。现在他们给你们五分了。你想,等破坏了这场罢工,他们还肯给五分吗?汤姆说:不知道。凯绥接着说:你得注意。我们想方设法住在一起,他们赶我们,把我们拆散,打得我们落花流水。我们支持不久了,有些人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今晚上打算回去吗?要回去的。好,你把这儿的情形告诉里边的人。说他们让我们在挨饿,同时也在他们自己背上戳了一刀。等人家把我们收拾了,工钱马上就会跌到两分半。我告诉他们,可是不知道行不行。从没见过那么多扛枪的人,恐怕连说话都禁止的。里面干活的人一点儿空闲也没有,老低了头,见了人连招呼都不打。想法子告诉他们吧,汤姆。只等我们给赶走,他们马上只能挣两分半了,你知道两分半是怎么回事要把一吨桃子摘下来装好,才能挣到一块钱。不行,这干不了。我一定想办法告诉他们。

    凯绥问起汤姆的妈。汤姆说妈很好,她很喜欢那个收容所,那儿有洗澡间和热水,没有警察,大伙儿当自己的警察,也不出什么乱子。他们在那儿住了一个月,只有一个坏蛋,大家把他赶出了收容所。凯绥听了兴奋得两眼发光,对大伙儿说:我早跟你们说过,警察惹出来的乱子多,平息的纠纷少。汤姆,听我说,你设法叫里边的人出来。现在桃子都熟了,只要出来两天就行。汤姆说:不会出来的。他们能挣五分钱,别的事儿就一概不管了。可是到他们起不了破坏罢工的作用那时候,就挣不到五分了。他们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我爸就不肯干。我们没有东西吃了。今晚上可吃了肉,多是不多,总算吃到了。你想爸肯为了别人,自己不吃饭吗?凯绥感伤地说:我希望他们能明白,只有这样办,他们才有把握吃得到肉。唉,有时候不免寒心。我认识一个人,我坐牢的时候,他给抓进去了。他要组织个工会,已经成立起来,自卫团把它破坏了。你猜怎么着?就是他原先出力帮助的那些人把他抛弃了。大伙儿都不理他,生怕让人看见跟他在一起。他们说:你走吧,你在这儿对我们有危险。唉,老弟,真叫人伤心哪。他却说:你要是懂得这事的意义,就不会怎么伤心了。譬如法国革命吧,那些个想出革命主张的人都给砍了脑袋。事情总是这样的,理所当然,不足为怪。干这种事不是为了开心,原是不得不干才干的,这是你的本分。你看华盛顿吧,革命搞成了,那些王八蛋后来却跟他作对。林肯也一样,也是那班人嚷着要杀他。理所当然,不足为怪。汤姆说:这倒不象是开玩笑的话。当然不是。这个坐牢的人说:总之,尽自己的力量干就是了。只要看到这一点就行:每次都前进了一步,也许会倒退一点儿,可决不会完全退回原处。这是有事实可以证明的。这么一想,就觉得很有意义了。就是说,从表面看好象白费气力,其实不会的。这时候,坐在帐篷...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