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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林宝训卷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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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纵地客摧辱行者。非惟有失上下名分。切恐小人乘时侮慢事不行矣。佛性不听。未几。果有庄客弑知事者(可庵集)。

    妙喜曰。祖超然住仰山。地客盗常住谷。超然素嫌地客意欲遣之。令库子行者为彼供状。行者欲保全地客。察超然意抑令供起离状。仍返使叫唤。不肯供责。超然怒行者擅权。二人皆决竹篦而已。盖超然不知阴为行者所谋。乌乎小人狡猾如此(可庵集)。

    妙喜曰。爱恶异同人之常情。惟贤达高明不被其所转。昔圆悟住云居。高庵退东堂。爱圆悟者恶高庵。同高庵者异圆悟。由是丛林纷纷然有圆悟高庵之党。窃观二大士。播大名于海上。非常流可拟。惜乎昧于轻信小人谄言惑乱聪明。遂为识者笑。是故宜其亮座主隐山之流为高上之士也(智林集)。

    妙喜曰。古人见善则迁。有过则改。率德循行思免无咎。所患莫甚于不知其恶。所美莫善于好闻其过。然岂古人之才智不足识见不明。而若是耶。诚欲使后世自广而狭于人者为戒也。夫丛林之广四海之众。非一人所能独知。必资左右耳目思虑。乃能尽其义理善其人情。苟或尊居自重谨细务忽大体。贤者不知不肖者不察事之非不改。事或是不从。率意狂为无所忌惮。此诚祸害之基。安得不惧。或左右果无可咨询者。犹宜取法于先圣。岂可如严城坚兵无自而入耶。此殆非所谓纳百川而成大海也(与宝和尚书)。

    妙喜曰。诸方举长老。须举守道而恬退者。举之则志节愈坚。所至不破坏常住成就丛林。亦主法者救今日之弊也。且诈佞狡猾之徒不知羞耻。自能谄奉势位结托于权贵之门。又何须举(与竹庵书)。

    妙喜谓超然居士曰。天下为公论不可废。纵抑之不行其如公论何。所以丛林举一有道之士。闻见必欣然称贺。或举一不谛当者。众人必戚然嗟叹。其实无他。以公论行与不行也。乌乎用此可以卜丛林之盛衰矣(可庵集)。

    妙喜曰。节俭放下乃修身之基入道之要。历观古人鲜有不节俭放下者。年来衲子游荆楚买毛褥。过浙右求纺丝。得不愧古人乎。

    妙喜曰。古德住持不亲常住。一切悉付知事掌管。近代主者自恃才力有余。事无大小皆归方丈。而知事徒有其虚名耳。嗟乎苟以一身之资。固欲把揽一院之事。使小人不蒙蔽。纪纲不紊乱。而合至公之论。不亦难乎(与山堂记)。

    妙喜曰。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生。盛衰相乘乃天地自然之数。惟丰亨宜乎日中。故曰。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天地盈亏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所以古之人当其血气壮盛之时。虑光阴之易往。则朝念夕思戒谨弥惧。不恣情不逸欲。惟道是求。遂能全其令闻。若夫堕之以逸欲。败之以恣情。殆于不可救。方顿足扼腕而追之晚矣。时乎难得而易失也(芗林书)。

    妙喜曰。古人先择道德。次推才学而进。当时苟非良器。置身于人前者。见闻多薄之。由是衲子自思砥砺名节而立。比见丛林凋丧学者不顾道德。少节义无廉耻。讥淳素为鄙朴。奖嚣浮为俊敏。是故晚辈识见不明。涉猎抄写。用资口舌之辩。日滋月浸。遂成浇漓之风。逮语于圣人之道。瞢若面墙。此殆不可救也(与韩子苍书)。

    妙喜曰。昔晦堂作黄龙题名记曰。古之学者。居则岩穴。食则土木。衣则皮草。不系心于声利。不籍名于官府。自魏晋齐梁隋唐以来。始创招提聚四方学徒。择贤者规不肖。俾智者导愚迷。由是宾主立上下分矣。夫四海之众聚于一寺。当其任者诚亦难能。要在终其大舍其小。先其急后其缓。不为私计专利于人。比汲汲为一身之谋者。实霄壤矣。今黄龙以历代住持题其名于石。使后之来者见而目之曰孰道德孰仁义孰公于众孰利于身。呜呼可不惧乎(石刻)。

    张侍郎子韶谓妙喜曰。夫禅林首座之职乃选贤之位。今诸方不问贤不肖。例以此为侥幸之津途。亦主法者失也。然则像季固难得其人。若择其履行稍优才德稍备。识廉耻节义者居之。与夫险进之徒亦差胜矣(可庵集)。

    妙喜谓子韶曰。近代主法者无如真如哲。善辅弼丛林莫若杨岐。议者谓。慈明真率作事忽略殊无避忌。杨岐忘身事之。惟恐不周。惟虑不办。虽冲寒冒暑未尝急己惰容。始自南源终于兴化。仅三十载总柄纲律。尽慈明之世而后已。如真如者。初自束包行脚逮于应世领徒。为法忘躯。不啻如饥渴者。造次颠沛不遽色无疾言。夏不排窗。冬不附火。一室翛然凝尘满案。尝曰。衲子内无高明远见。外乏严师良友。鲜克有成器者。故当时执拗如孚铁脚倔强。如秀圆通诸公。皆望风而偃。嗟乎二老。实千载衲子之龟鉴也(可庵记闻)。

    子韶同妙喜万庵三人诣前堂本首座寮问疾。妙喜曰。林下人身安然后可以学道。万庵直谓不然。必欲学道不当更顾其身。妙喜曰。尔遮汉又颠邪。子韶虽重妙喜之言。而终爱万庵之语为当(记闻)。

    子韶问妙喜。方今住持何先。妙喜曰。安著禅和子不过钱谷而已。时万庵在座。以谓不然。计常住所得。善能撙节浮费。用之有道钱谷不胜数矣。何足为虑。然当今住持。惟得抱道衲子为先。假使住持有智谋。能储十年之粮。座下无抱道衲子。先圣所谓坐消信施仰愧龙天。何补住持。子韶曰。首座所言极当。妙喜回顾万庵曰。一个个都似尔。万庵休去(已上并见可庵集)。

    万庵颜和尚曰。妙喜先师初住径山。因夜参。持论诸方。及曹洞宗旨不已。次日音首座谓先师曰。夫出世利生素非细事。必欲扶振宗教。当随时以救弊。不必取目前之快。和尚前日作禅和子持论诸方。犹不可妄。况今登宝华王座称善知识耶。先师曰。夜来一时之说焉。首座曰。圣贤之学本于天性。岂可率然。先师稽首谢之。首座犹说之不已。万庵曰。先师窜衡阳。贤侍者录贬词。揭示僧堂前。衲子如失父母涕泗愁叹。居不遑处。音首座诣众寮白之。曰人生祸患不可苟免。使妙喜平生如妇人女子。陆沉下板缄默不言。故无今日之事。况先圣所应为者不止于是。尔等何苦自伤。昔慈明琅玡谷泉大愚。结伴参汾阳。适当西北用兵。遂易衣混火队中往。今径山衡阳相去不远。道路绝间关。山川无险阻。要见妙喜复何难乎。由是一众寂然。翌日相继而去(庐山智林集)。

    万庵曰。先师移梅阳。衲子间有窃议者。音首座曰。大凡评论于人。当于有过中求无过。讵可于无过中求有过。夫不察其心而疑其迹。诚何以慰丛林公论。且妙喜道德才器出于天性。立身行事惟义是从。其量度固过于人。今造物抑之必有道矣。安得不知其为法门异时之福耶。闻者自此不复议论矣(智林集)。

    音首座谓万庵曰。夫称善知识。当洗濯其心以至公至正接纳四来。其间有抱道德仁义者。虽有仇隙必须进之。其或奸邪险薄者。虽有私恩必须远之。使来者各知所守一心同德。而丛林安矣(与妙喜书)。

    又曰。凡住持者。孰不欲建立丛林。而鲜能克振者。以其忘道德废仁义舍法度任私情。而致然也。诚念法门凋丧。当正己以下人选贤以佐佑。推奖宿德疏远小人。节俭修于身德惠及于人。然后所用执侍之人稍近老成者存之。便佞者疏之。贵无丑恶之谤偏党之乱也。如此则马祖百丈可侔。临济德山可逮(智林集)。

    音首座曰。古之圣人以无灾为惧。乃曰。天岂弃不谷乎。范文子曰。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内忧。古今贤达知其不能免。尝谨其始为之自防。是故人生稍有忧劳。未必不为终身之福。盖祸患谤辱虽尧舜不可逃。况其他乎(与妙喜书)。

    万庵颜和尚曰。比见丛林绝无老成之士。所至三百五百一人为主。多人为伴据法王位。拈槌竖拂互相欺诳。纵有谈说不涉典章。宜其无老成人也。夫出世利生代佛扬化。非明心达本行解相应。讵敢为之。譬如有人妄号帝王。自取诛灭。况复法王。如何妄窃。乌乎去圣逾远。水潦鹤之属。又复纵横使先圣化门日就沦溺。吾欲无言可乎。属庵居无事。条陈伤风败教为害甚者一二。流布丛林。俾后生晚进知前辈兢兢业业。以荷负大法为心。如冰凌上行剑刃上走。非苟名利也。知我罪我。吾无辞焉(智林集)。

    万庵曰古人上堂先提大法纲要审问大众。学者出来请益遂形问答。今人杜撰四句落韵诗。唤作钓话。一人突出众前。高吟古诗一联。唤作骂阵。俗恶俗恶可悲可痛。前辈念生死事大对众决疑。既以发明未起生灭心也。

    万庵曰。夫名行尊宿至院。主人升座。当谦恭叙谢。屈尊就卑增重之语。下座同首座大众。请升于座庶闻法要。多见近时。相尚举古人公案。令对众批判。唤作验他。切莫萌此心。先圣为法忘情。同建法化互相酬唱。令法久住。肯容心生灭兴此恶念耶。礼以谦为主。宜深思之。

    万庵曰。比见士大夫监司郡守入山有处。次日令侍者取覆长老。今日特为某官升座。此一节犹宜三思。然古来方册中虽载。皆是士大夫访寻知识而来。住持人因参次略提外护教门光辉泉石之意。既是家里人。说家里两三句淡话令彼生敬。如郭公辅杨次公访白云。苏东坡黄太史见佛印。便是样子也。岂是特地妄为取笑识者。

    万庵曰。古人入室先令挂牌。各人为生死事大。踊跃来求决择。多见近时无问老病。尽令来纳降款。有麝自然香。安用公界驱之。因此妄生节目。宾主不安。主法者当思之。

    万庵曰。少林初祖衣法双传。六世衣止不传。取行解相应世其家业祖道愈光子孙益繁。大鉴之后石头马祖皆嫡孙。应般若多罗悬谶要假儿孙脚下行是也。二大士玄言妙语流布寰区。潜符密证者比比有之。师法既众学无专门。曹溪源流派别为五。方圆任器水体是同。各擅佳声力行己任。等闲垂一言出一令网罗学者。丛林鼎沸非苟然也。由是互相酬唱显微阐幽。或抑或扬佐佑法化。语言无味如煮木札羹炊铁钉饭。与后辈咬嚼目为拈古。其颂始自汾阳。暨雪窦宏其音显其旨。汪洋乎不可涯。后之作者。驰骋雪窦而为之。不顾道德之奚若。务以文彩焕烂相鲜为美。使后生晚进不克见古人浑淳大全之旨。乌乎予游丛林及见前辈。非古人语录不看。非百丈号令不行。岂特好古。盖今之人不足法也。望通人达士。知我于言外可矣。

    万庵曰。比见衲子。好执偏见不通物情。轻信难回爱人佞己。顺之则美逆之则疏。纵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恶习所蔽至白首而无成者多矣(已上并见智林集)。

    万庵曰。丛林所至邪说炽然。乃云。戒律不必持。定慧不必习。道德不必修。嗜欲不必去。又引维摩圆觉为证。赞贪嗔痴杀盗淫为梵行。乌乎斯言。岂特起丛林今日之害。真法门万世之害也。且博地凡夫。贪嗔爱欲人我无明。念念攀缘。如一鼎之沸。何由清冷。先圣必思大有于此者。遂设戒定慧三学以制之。庶可回也。今后生晚进戒律不持定。慧不习道。德不修。专以博学强辩摇动流俗。牵之莫返。予固所谓斯言乃万世之害也。惟正因行脚高士。当以生死一著辨明持诚存信不为此辈牵引。乃曰。此言不可信。犹鸩毒之粪蛇饮之水。闻见犹不可。况食之乎。其杀人无疑矣。识者自然远之矣(与草堂书)。

    万庵曰。草堂弟子。惟山堂有古人之风。住黄龙日。知事公干必具威仪。诣方丈受曲折。然后备茶汤礼。始终不易。有智恩上座。为母修冥福透下金二钱。两日不寻。圣僧才侍者。因扫地而得之。挂拾遗牌。一众方知。盖主法者清净。所以上行下效也(清泉集)。

    万庵节俭以小参普说当供。衲子间有窃议者。万庵闻之曰。朝飨膏梁暮厌粗粝。人之常情。汝等既念生死事大。而相求于寂寞之滨。当思道业未办。去圣时遥。讵可朝夕事贪饕耶(真牧集)。

    万庵天性仁厚处躬廉约。寻常出示语句。辞简而义精。博学强记穷诘道理。不为苟止而妄随。与人评论古今。若身履其间。听者晓然如目睹。衲子尝曰。终岁参学。不若一日听师谈论为得也(记闻)。

    万庵谓辩首座曰。圆悟师翁有言。今时禅和子。少节义勿廉耻。士大夫多薄之。尔异时傥不免做遮般虫豸。常常在绳墨上行。勿趋势利佞人颜色。生死祸患一切任之。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法语)。

    辩首座出世住庐山栖贤。常携一筇穿双屦。过九江东林。混融老见之呵曰。师者人之模范也。举止如此。得不自轻。主礼甚灭裂。辩笑曰。人生以适意为乐。吾何咎焉。援毫书偈而去。偈曰。勿谓栖贤穷。身穷道不穷。草鞋狞似虎。拄杖活如龙。渴饮曹溪水。饥吞栗棘蓬。铜头铁额汉。尽在我山中。混融览之有愧(月窟集)。

    辩公谓混融曰。像龙不足致雨。画饼安可充饥。衲子内无实德外恃华巧。犹如败漏之船。盛涂丹艧。使偶人驾之。安于陆地。则信然可观矣。一旦涉江湖犯风涛得不危乎(月窟集)。

    辩公曰。所谓长老者。代佛扬化。要在洁己。临众行事。当尽其诚。岂可择利害自分其心。在我为之固当如是。若其成与不成。虽先圣不能必。吾何苟乎(月窟集)。

    辩公曰。佛智住西禅。衲子务要整齐。惟水庵赋性冲澹奉身至薄。昂昂然在稠人中。曾不屑虑。佛智因见之呵曰。奈何藞苴如此。水庵对曰。某非不好受用。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若使有钱亦欲做一两件皮毛同入社火。既贫固无如之何。佛智笑之。意其不可强。遂休去(月窟集)。

    禅林宝训卷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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