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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术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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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余不敏,不克工文艺,唯性喜拳技。然苦其不见于经传,不载于史籍,无所资以佐证其理与法。而世之能之者,又多草茅下贱,强半习而不察,鲜能抉其所以然,余尝恨焉!

    癸卯秋,识王子志群于长沙,为余竟日谈,然后知此中理与法之深远,有不可几及者。王子折肱此中廿年,仅得睹其藩篱云;余从王子游才数年,其去藩篱也不更远耶?吁,其艰难哉!

    王子尝谓余曰:“而与若寝处其中,恶可不知所自,若盍搜其源,拳术家之名在人间者何少也!”余叹曰:“古来忠义节烈之士,有史氏乐为表扬,然湮没而不闻者何可胜道?况以拳技之末,复为执政者忘乎,已无著术表彰于世,其不闻于时、显于后也何足言!”王子曰:“吾非计夫身后之名也,吾悲夫斯道之将沦胥以亡也。欲求遗真以启后学,若盍成吾志焉!”余曰:“是则吾之素愿也。”重以吾子之命,敢不勉力从事,因以暇缀述旧闻成是篇。区区之论,知无当于拳术之万一,然学识浅陋如余,诚不足窥其高远。又以王子之日促从事,其间银根之误,尚在不免,鳞爪之仅得,更何待言。然昔人千金买死马之骨而良马至,余亦只欲是书得如死马之骨。倘海内有道君子,悯其用心之苦,恕其僭窃之罪,进而教之,虽为执鞭亦忻幸无量。

    民国元年壬子八月 平江 向逵[1]恺然识

    向逵恺然曰:“明戚继光著《纪效新书》中列《拳经》一卷,吾国拳术始有专书。早岁尝一读之,观其所传三十二式,有法无理,有用无体,精技击者阅之,无裨其长;初学者研之,莫发其蒙。当世盖用之以训练士卒,故无取乎妙理焉!其他散见于杂书者,如《武备志》之类,择焉不精,语焉不详;而为小说家言者,又多摭拾夸诞不经之说,以炫其奇,去拳术之真远矣!”

    近世朱阜山著《拳艺学初步》一书,盖略能道其径者,而图与说畔,“五合三催”(说见后)之理,似犹未能洞彻。大抵跳窜排挞鲁莽之事,非文人学士之所优为,不能以文章达其所知。抱残守缺,支离灭裂,其由来久矣。

    拳术之为物,不多见于经史,莫能道其沿革者,穿凿附会以求之,无益于技,徒多事耳。大抵人类初生,与群动居。飞不如禽、走不如兽,其自卫者,岂徒智哉?盖亦有其技矣!或以群斗之经验,或师鸟兽之特长,以长百物,以雄丑类,而拳术于是乎始。弓矢出,戈矛成,盖后世圣人制之以补拳术之不逮,非械斗起而后有拳术也。

    近世战斗之械日精,拳术之用已失。纵使十年练臂,十年练眼,力如贲育,捷若庆忌,以三寸手枪当之足矣!而历观物质文明极辟之邦,尚兢兢研求不遑者,何也?盖近世提倡拳术之目的,与拳术最初之目的殊。古之拳术杀人,今之拳术育人。人之百为,基于其躬。练拳术则身健,身健则魄力雄、意志强;魄力雄、意志强,天下事不足为也。故余之所述者,本诸见闻,求取实用,不张怪诞,以与邦人君子商之。

    吾国拳术至杂,省与省殊,县与县殊,人与人殊。一师各传其弟子,弟子各守其心得。其传术之式,变动不居,美恶并见。不能集海内之拳师而合阅之,则不能知其技之所到,与其术之优劣。唯恒人所言者,为内外两家。能内家者如凤毛麟角,余盖未之知也;外家虽杂,大抵分阴、阳劲之二派。阳劲以刚胜,阴劲以柔胜,各臻其极,无所谓优劣也。唯以身体发育而论,则阴劲不如阳劲。阴劲束身以避敌,猴胸短肋,气敛局紧。阳劲挺膊舒筋,发扬踔厉。以今日而倡拳术,实以阳劲为宜。

    拳无论阴、阳劲,一身之前后、左右、上下皆有攻守之手,非然则为不完全之拳式。初学必演拳式者,欲其知“五合三催”之理也。何谓“五合”?手与眼合、眼与心合、肩与腰合、身与步合、上与下合是也。何谓“三催”?手催、身催、步催是也。

    拳术以避正面攻击,为第一要义。阴劲之“猴胸”,阳劲之“侧身”,皆所以杀敌之正力也。

    王志群曰:“敌不动时我不动,敌欲动时我先动。兵法云:‘其静如山,其动如风;守如处女,出如脱兔。’”

    拳术贵审势,势之义有二:在己曰“蓄势”,在敌曰“乘势”。初学者,先学蓄势,如鸷鸟之将击,卑飞敛翼;如猛兽之将搏,缩爪张牙。乘势则神定而眼捷,以时敌隙,非老于技击者不能也。

    拳术尚弹力,而不取直力。直力者,尽人而有之,弹力则拳术家之专长。直力之及人,猛者能跌人于数丈外,而不能损其脏腑;弹力及人,则人不及跌,已伤其中矣!譬如植玻璃于平台之上,人力中之,则飞碎;枪力中之,则洞一孔焉。

    善拳术者,不易出手,出手必用全力;不易校手,校手必见胜负。

    拳师有以能受击得名者,盖亦未遇善击之人耳。余尝见有以手横置地上,而驱自动车其上者;见有持石击胸者;见有仰天受舂者,所受者盖直力也。若遇弹力,虽轻必透,脏腑震动。

    湖南有谌四者,以善受击名于湘中,咸同间人也。闻陈雅田善拳,访之,遇于山间。谌四曰:“愿以身权尊拳之轻重。”雅田拳之,谌四不知其苦,头眩而已。复曰:“力尽乎?”雅田再拳之。谌四见萤火无数,绕于睫前,遂衔雅田,欲复之。乃以身倚墓门华表,思侧而创其拳,佯笑曰:“君靳力如此,亦浅之乎视四矣。”雅田奋袂而进,四不及避,华表立折。负四归医之,三日而苏,遂为废疾。(雅田与四非校手,故初拳不用全力,与前说无冲突)

    陈雅田长沙人也,学拳于罗大鹤,罗大鹤学拳于辰州言先生。言先生少事学问,亦精技击。家贫不能自食,鬻技江湖间,败于河南,归就笔耕。馆旁有园,养鹤其中。一日言先生倚窗而眺,鹤方修翎,一蛇自深草中出,与鹤斗。蛇蜿蜒取势进啮,左右避啄,柔而有力。鹤翅扑咮击,势疾神耸,乃顿悟拳理,手创一技曰“八拳”。

    长沙罗大鹤闻其能,知言先生嗜饼,伪为卖饼者,日过其馆以饵之。言先生感其诚,尽传其技。大鹤将行,言先生送之曰:“我尝汗漫江湖,大江以南,挟此技往无敌也。中州某师,比尝弱焉,恐更有能者,子其慎之。”

    大鹤居长沙十余年,西行入蜀乘小舟。溯三峡,有巨艘,挟急流而下,势如奔弩。小舟当其前,且立碎,舟人大恐。大鹤持锚立鹢首,艘至以锚撑之,瞬息而渺,遂脱险。行川中几遍,无创之者。出剑门,道渭洛,得其师之敌,而告之曰:“某言先生弟子,罗其姓大鹤其名者也。”与斗竟日,毙其敌,大鹤大笑,僵如石人。所传四弟子,其一为胡鸿美,早卒;余三人曰杨先绩、曰陈雅田、曰黄胖,皆有名湘中。先绩得大鹤传甚精,雅田多力,微隐其技。胖富,未与人校,亦不审其所到。

    拳术之要诀,不外起、顿、吞、吐、沉、托、分、闭八字。起、顿、吞、吐以身言,沉、托、分、闭以手言。

    自习与临敌不同。未临敌者,自习虽精,应用必疏。

    初学拳术者,最忌多与亲爱之人戏校。戏校者,不出重手,久而成习,其弊为嫩,故不创人。不创人者,不足以为名拳师,其技亦不进。

    学拳术者,必使四肢有反射作用,而后足以临敌。临敌时,迅如风雨,不容有用脑之余地。善拳技者之取敌,如常人持箸取馐。持箸之顷,齐之、张之、钳之,五指或拗、或撑,各极其能,固不待思索而能者也。

    平江李昌蔓,善破人之名手。初试而败,思之一夕,无不胜者。昌蔓进退矫捷,不可以目。有造访者,自云善骽,昌蔓自数丈外溜步以进,客以骽应之,昌蔓跌出寻丈外。昌蔓曰:“客何由能此?”客曰:“吾之始习也,植坚木之杙于燥土之上,日往踢之。三年杙应足折,复加松枝于杙,蘸水其上,又日踢之。三年杙折而松枝之水不及着足矣!”昌蔓曰:“神哉技也!”使其子坚留而待之。数日昌蔓复与校,客仰而跌。客大惊异,昌蔓曰:“客之骽以全力出,以全力入,故神速如此。入而复出,必有所间,吾之初集也。避客之锋而少顿,不中于足者不三寸焉!足入,吾疾乘之矣。”昌蔓著有《拳经棍径》一书,惜不传于世。

    往岁余欲设创国技学会于湖南,延而到者数十百人,杰出之英,如欧阳月庵、蒋焕棠、黄其昌者,皆有非常之技。月庵年七十许矣,辛亥革命湘潭杨氏饶于资财,与月庵有旧,坚求护焉。月庵辞以老,杨氏礼愈恭。月庵一往,杨氏有火壁高数丈,月庵跃而上,脱履于地,缘壁行数步,复腾身下,立履中无爽毫发,卒荐湘潭掌教师曾勤圃以自代。至湘,与余同居者十数日,善饭,好弈,未尝言技。日中必假寐,鼾声齁齁然,尝潜往欲捋其须,甫即,则张目笑谢。明日又故扰之,乞哀不达曰:“某习此未成,辍之恐得奇菑。”临行谓余曰:“子亦知夫剑乎?可珍者利也,不韬且钝矣。”月庵其进技以道者乎。

    蒋焕棠,历为孚琦、李准、黄兴卫士,闻王志群能,之湘访之。与余遇,见志群演拳式,焕棠惊曰:“二十年来所仅见也!”焕棠老而多力,以硬胜。居南京时,江西兵变,其子戕于乱兵。焕棠大怒且狂,入乱兵丛中,屈两食指击落数十人颔,其友黄某牵之而去,乱兵皆胆裂,无敢鸣枪击之者。

    黄其昌有弟子曰林其青,颀然而长,瘦如枯木,矫捷如猿。余素闻其名,不知其师其昌也。其昌年七十有五,至湘抵余寓,饮之酒,尽数斤而后饭。请易盌,尽三四人馔。时林其青之弟子与座,请示余以技,余亦固请。其昌曰:“平生游关内外三十年,未有当吾爪者,请试之。”以爪叩椅,椅为坚木,铿然有声,举以示座客,得碎木如凿屑。座客皆挢舌。视其爪亦无他异,唯较常人者似胼胝耳!

    林其青湘人也,年三十余,去湘避吏捕,越数年案寝,复归于湘,教拳技。湘俗新拳师立馆(俗名设厂),必拜其地之素负技名者,其青至,初不与人往还,授徒亦不演拳式,唯教之立庄、运步、散手而已。各技师恶其骄,又畏其强,乃谮之于何延广。

    延广为杨先绩高足,王志群之师也,时年六十余矣。闻谗病之,乃折柬邀其青,并速湘中诸拳师,欲与之校。其青欲往,其友曰:“不可!何延广名满湘中,四十余年未尝一败。且子实无礼,弱于长者何患焉!”其青遂止。邀饮之次日,负荆而往,订交焉。

    去长沙百余里,有地曰“高桥”,茶商制茶之所也。暮春三月,士女就之者,达数千人。浏阳、平江、湘阴人至者尤众。其俗皆好斗,茶商往往聘武士以自卫。其青与其弟子游于是间,见茶庄崇门深闭,庄内人声鼎沸,有往救之者,叩扉不得启。其青率弟子至,跃登垣上,弟子不能从,持竹授其青,其青引之而入。启扉牵斗者出,莫敢支吾。

    其后以票会事发,严逮之,逻者不知其处,乃拘其青兄。兄曰:“吾弟武勇过人,我能示其所,不能缚其身也。”逻者集二百余人,持戈矛、鸟枪从其兄往曰:“面若弟无汝事矣!”昧爽至一小市,其青犹在梦中,其兄大呼曰:“官人来捕汝,汝无苦我。”其青自内应之,从容理行装。逻者入,其青曰:“释吾兄,吾与汝曹行。”行十数里,得一逆旅,其青索酒食,踞案而饮,旁若无人,逻者环而伺之。食已,其青以手击案,瞥然而出,逻者自后追之,遇一涧,宽数丈,其青越而过,逻者绕梁焉,已不知所之矣。复闻诸其弟子,今尚旅川云。

    习纵跳之法,传者甚多。有以砂裹足者,有两手裹砂取势者;有掘阱上蹿,阱深跳高者。林其青之习跳,则直腿不屈,以脚掌撑地取势,自举其身上腾,能距地一尺者。屈足取势,达一丈以上矣。

    无人不可以习拳,无人不可以为名拳师。人之不习拳者,恒诿于无力,此大误也。人不患无力,特患其力之不能发挥耳。今使人手持十斤之物,虽至弱者能胜也。人之身至轻者重数十斤,未闻其足之不能自举也。苟以十斤之力,附于手而中于人,人必伤;以数十斤之力,附于足而中于人,人必毙矣!

    今人恒曰,某某力重数十斤,某某力重数百斤,此为最粗之评判。实则力之为物,与体积、时间有极大之关系。今以百斤之力论,附于臀者尽人皆有,附于肩者较少,附于肘者又少,附于拳者更少,附于指者则寥寥矣。受之者亦然,受百斤之臀则退,受百斤之肩则跌,受百斤之肘则伤,受百斤之拳则病,受百斤之指,不死必为废疾矣!力之发射也,有以一秒钟能发百斤之者,有以一秒之十分之一能发一百斤之者,有以一秒之百分之一能发百斤之力者,时愈速发射愈难。受之者亦然,一秒钟能受百斤之力者,一秒之十分之一不能受也;一秒之十分之一能受百斤之力者,一秒之百分之一不能受也。

    人之肢体能发射之物有二:一曰“力”,二曰“劲”。涩者曰力,畅者曰劲;迟者曰力,速者曰劲;限于局部者曰力,达于全身者曰劲。力方而劲圆,力长而劲短。以力击人者,如引重推巨,支之撑之,为事甚滞,为时甚久;以劲击人者,发其一指,则全身之劲在指端,发其一足,则全身之劲在足尖。其中人也,未中之先无劲,既中之后无劲。中之之顷,疾如掣电,一发便收,是之谓劲。善拳技者,尚劲不尚力。练拳技者,使力化为劲。(前所云弹力即劲也。)

    劲有路,不可牵之逆之。牵之逆之者,自杀其劲者也。能破人之劲者,乘人之劲路也。

    善拳技者,不当人之劲。若猝不及防,而劲已至,则应之以警劲。警劲者何?敛气竦神,紧以当之,震以杀之,行所无事矣!

    恒人每言习一二硬手,便可终身受用,如《纪效新书》所称李半天之腿、鹰爪王之拏、张伯敬之打、千跌张之跌,虽皆以一技享重名,实则拳法悉精。所传得意之技,特其独到者耳。非如世俗教师,百法不通,仅知其一也。且一手之关系,无不与全身相调剂。全身皆劣,而独恃一手一足,正如小儿持石击人,石虽坚,不能中敌也。

    校手不可着意安排,安排则有浅见,有浅见则滞,滞者败之道也。此尝闻有以一手破天下敌者,盖不复能笑之矣!

    拳术亦有小学功夫,立桩是也!立桩不稳,而遽授以攻守之法,则学者之心,驰骛于高远,不肯下死功,其所到可限量也。此理甚庸,能者绝鲜,譬之秋叶遇微风而陨,以其着枝不牢耳。今之习拳者,立足不住,便欲斗人。手法虽多,一遇大敌,直如摧枯拉朽,甚且至老不悟,良可哀也!

    善胜者不弛,善败者不乱,立桩之功也。湘潭邓十六,为邬家拳之健者,有名拳师来访,十六出抢手,拳师执其四指,翘之。十六身悬而桩不乱,如生铁铸成。拳师倒行十数步,投之于寻丈之外,十六立地上,凝神敛气如故,拳师叹息而去。

    拳技虽小道,师弟子传授之间,盖不可不择端人。弟子不得师,则技不进;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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