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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唐代之蕃將與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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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武功自開國至玄宗爲最盛時代。此時期之兵力可分爲蕃將及府兵兩類。其關於府兵者,寅恪已於拙著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兵制章述其概要,然止限於府兵創設及初期與後期不同諸點,其他未遑多及。至於蕃將,則世之讀史者,僅知蕃將與唐代武功有密切重要關係,而不知其前期之蕃將與後期之蕃將亦大有分别在也。今請先論李唐開國之初至玄宗時代之蕃將。玄宗後之蕃將問題,則本文姑不涉及。次論李唐開國之初至玄宗時代之府兵,而專就太宗、武后、玄宗三人關於此兩種武力組織之政策,略加論辨,或可供治唐史者之參考歟?

    唐之開國,其兵力本兼府兵蕃將兩類,世人習見唐承西魏、北周、隋代之後,太宗之武功又照耀千古,遂誤認太宗之用兵其主力所在,實爲府兵,此大謬不然者也。兹舉一例,證成鄙説於下:

    貞觀政要貳納諫篇略云:

    右僕射封德彝等,并欲中男十八已上,簡點入軍。敕三四出,[魏]徵執奏,以爲不可。德彝重奏:今見簡點者云,次男内大有壯者。太宗怒,乃出敕:中男以上,雖未十八,身形壯大,亦取。徵又不從,不肯署敕。徵曰:「且比年國家衛士,不堪攻戰。豈爲其少?但爲禮遇失所,遂使人無鬬心。」

    通鑑壹玖貳武德九年十二月上遣使點兵條胡注云:

    唐制,民年十六爲中男,十八始成丁,二十一爲丁,充力役。

    寅恪案,魏徵所謂「國家衛士」即指府兵而言。蓋府兵之制,更番宿衛。故稱之爲「衛士」也。由此可知武德之世,即李唐開國之時代,其府兵實「不堪攻戰」也。然則此時期太宗頻年用兵,内安外攘。高宗繼之,武功之盛,照耀史乘。其所用之兵,主力部分必非「不堪攻戰」之府兵。既非府兵,其主力果爲何種兵耶?治史者習知唐代之蕃將關係重要,故新唐書特爲蕃將立一專傳。兹擇其最有關者節録之,并略附舊唐書西戎傳有關之文如下:

    新唐書壹壹拾諸夷蕃將傳略云:

    史大奈,本西突厥特勒(勤)也。與處羅可汗入隋,事煬帝,從伐遼。後分其部於樓煩。高祖興太原,大奈提其衆隸麾下。桑顯和戰飲馬泉,諸軍却。大奈以勁騎數百,背擊顯和,破之。軍遂振。從平長安,賜姓史。從秦王平薛舉、王世充、竇建德、劉黑闥。

    阿史那社爾,突厥處羅可汗之次子。[貞觀]十四年,以交河道行軍總管平高昌,封畢國公。從征遼東,所部奮厲,皆有功。二十一年,以崑丘道行軍大總管與契苾何力、郭孝恪、楊弘禮、李海岸等五將軍發鐵勒十三部及突厥騎十萬討龜兹。

    執失思力,突厥酋長也。及討遼東,詔思力屯金山道,領突厥扞薛延陀。復從江夏王道宗破延陀餘衆。與平吐谷渾。

    契苾何力,鐵勒哥論易勿施莫賀可汗之孫。[貞觀]九年,與李大亮、薛萬徹、萬均討吐谷渾於赤水川。十四年,爲葱山道副大總管,與討高昌,平之。永徽中,西突厥阿史那賀魯叛。詔何力爲弓月道大總管,率左武衛大將軍梁建方,統秦、成、岐、雍及燕然都護回紇兵八萬討之。

    黑齒常之,百濟西部人。儀鳳三年,從李敬玄、劉審禮擊吐蕃。調露中,吐蕃使贊婆等入寇,屯良非川。常之引精騎三千夜襲其軍,即拜河源道經略大使。凡涖軍七年,吐蕃憺畏,不敢盜邊。垂拱中,突厥復犯塞,常之率兵追擊,至兩井。賊夜遁。久之,爲燕然道大總管,與李多祚、王元言等擊突厥骨咄禄、元珍於黄花堆,破之。

    李謹行,靺鞨人。父突地稽,部酋長也。隋末,率其屬千餘内附,居營州。劉黑闥叛,突地稽身到定州,上書秦王,請節度。以戰功封耆國公。徙部居昌平。高開道以突厥兵攻幽州,突地稽邀擊,敗之。貞觀初,賜氏李。

    舊唐書壹玖捌吐谷渾傳略云:

    貞觀九年,詔特進李靖爲西海道行軍大總管,并突厥、契苾之衆以擊之。

    同書同卷高昌傳略云:

    [貞觀十四年]太宗乃命吏部尚書侯君集爲交河道大總管,率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及突厥、契苾之衆,步騎數萬衆以擊之。

    寅恪案,觀上引史料,固知太宗以府兵「不堪攻戰」,而以蕃將爲其武力之主要部分矣。但詳繹史文,則貞觀四年破滅突厥頡利可汗之前,其蕃將如史大奈、突地稽等以外,亦未見太宗有何重用蕃將之事。然則貞觀四年以前,太宗對内對外諸戰争,究用何種兵力,以補救其「不堪攻戰」之府兵耶?寅恪嘗擬此問題之答案,即太宗未大用蕃將以前,其主要兵力實寄託於所謂「山東豪傑」集團。至「山東豪傑」與唐代初期之重要關係,寅恪已於拙著論隋末唐初所謂「山東豪傑」一文詳言之,故不贅論。讀者可取參閲也。

    治唐史者習知唐之用蕃將矣。然似未能辨唐代初期即太宗、高宗之用蕃將,與後來玄宗之用蕃將有重要之區别。蓋此兩期爲唐代武功最盛時代,而蕃將又多建戰功。若籠統含混,視爲同一,則於史事之真相及太宗、玄宗之用心,皆不能了知。請舉一例以證明之。

    舊唐書壹佰陸李林甫傳云:

    國家武德、貞觀以來,蕃將如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忠孝有才略,亦不專委大將之任,多以重臣領使以制之。開元中,張嘉貞、王晙,張説、蕭嵩、杜暹皆以節度使入知政事。林甫固位,志欲杜出將入相之源。嘗奏曰:文士爲將,怯當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戰有勇。寒族即無黨援。帝以爲然,乃用[安]思順代林甫領[朔方節度]使。自是高仙芝、哥舒翰皆專任大將。林甫利其不識文字,無入相由。然而禄山竟爲亂階,由專得大將之任故也。

    據此,可知太宗所任之蕃將爲部落酋長,而玄宗所任之蕃將乃寒族胡人。太宗起兵太原,與突厥酋長結「香火盟」,誼同骨肉。若自突厥方面觀之,則太宗亦是與突厥同一部之酋長,所謂「特勤」之類也。此點寅恪於拙著論唐高祖稱臣於突厥事一文中詳證之。兹不贅論。太宗既任部落之酋長爲將帥,則此部落之酋長必率領其部下之胡人,同爲太宗効力。功業成後,則此酋長及其部落亦造成一種特殊勢力。如唐代中世以後藩鎮之比。至若東突厥敗亡後而又復興,至默啜遂併吞東西兩突厥之領土,而建立一大帝國,爲中國大患。歷數十年,至玄宗初期,以失政内亂,遂自崩潰。此貞觀以來任用胡族部落酋長爲將領之覆轍,宜玄宗以之爲殷鑒者也。職此之故,玄宗之重用安禄山,其主因實以其爲雜種賤胡。(詳見拙著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上篇。)哥舒翰則其先世雖爲突厥部落酋長,然至翰之身,已不統領部落,失其酋長之資格,不異於寒族之蕃人。是以玄宗亦視之與安禄山相等,而不慮其變叛,如前此復興東突厥諸酋長之所爲也。由是言之,太宗之用蕃將,乃用此蕃將及其所統之同一部落。玄宗之用蕃將,乃用此蕃將及其統領之諸種不同之部落也。太宗、玄宗任用蕃將之類别雖不同,而有任用蕃將之必要則相等。蕃將之所以被視爲重要者,在其部落之組織及騎射之技術。兹請先言其騎射之技術如下:

    新唐書伍拾兵志略云:

    唐之初起,得突厥馬二千匹,又得隋馬三千於赤岸澤,徙之隴右,監牧之制始於此。初,用太僕少卿張萬歲領羣牧。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方其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萬歲掌馬久,恩信行於隴右。自萬歲失職,馬政頗廢。永隆中,夏州牧馬之死失者十八萬四千九百九十。開元初,國馬益耗。太常少卿姜誨乃請以空名告身市馬於六胡州,率三十匹讎一游擊將軍。命王毛仲領内外閑厩。毛仲既領閑厩,馬稍稍復,始二十四萬。至十三年,乃四十三萬。其後突厥款塞,玄宗厚撫之。歲許朔方軍西受降城爲互市,以金帛市馬,於河東、朔方、隴右牧之。既雜胡種,馬乃益壯。議謂秦、漢以來,唐馬最盛。[天寶]十三載,隴右羣牧都使奏,馬三十二萬五千七百。安禄山以内外閑厩都使兼知樓煩監,陰選勝甲馬歸范陽,故其兵力傾天下。

    寅恪案,騎馬之技術本由胡人發明。其在軍隊中有偵察敵情及衝陷敵陣兩種最大功用。實兼今日飛機、坦克二者之効力,不僅騎兵運動迅速靈便,遠勝於部卒也。中國馬種不如胡馬優良。漢武帝之求良馬,史乘記載甚詳,後世論之者亦多,兹不贅述。即就上引史料觀之,則唐代之武功亦與胡地出生之馬及漢地雜有胡種之馬有密切關係,自無待言。至弓矢之用,若不與騎馬配合,則僅能防守,而不能進攻,只可處於被動之地位,而無以發揮主動進攻之效用。故言射而不言騎,則止得軍事技術之一面。若騎射并論,自必師法胡人,改畜胡種之馬,且任胡人血統之人主持牧政。此必然之理,必致之勢。今所存唐代馬政之史料雖衆,要不出此範圍也。

    至軍隊組織,則胡人小單位部落中,其酋長即父兄,任將領。其部衆即子弟,任兵卒。即本爲血胤之結合,故情誼相通,利害與共。遠較一般漢人以將領空名,而統率素不親切之士卒者爲優勝。此點以寅恪之淺陋,唯見宋吕頤浩所論,最得其要領(四庫珍本忠穆集壹上邊禦十策)。讀者可於吕文詳究之也。

    玄宗所用蕃將爲寒族胡人,如安禄山等。與太宗所用蕃將爲部落酋長,如阿史那社爾等。兩者既大不相同矣。或疑寒族胡人以非酋長之故,無與之相同血胤部卒可統率,其所領士兵,亦將同於漢將所領者不異,則蕃將雖長於騎射之技,而部隊却失去組織嚴整之效,何以玄宗必用蕃人爲大將耶?應之曰,玄宗所用蕃將,其本身雖非酋長,無直接之部屬,但其人則可統率其他諸不同胡族之部落。質言之,即是一諸不同胡族部落之最高統帥。蓋玄宗時默啜帝國崩潰後,諸不同胡族之小部落紛雜散居於中國邊境,或漸入内地。安禄山以雜種胡人之故,善於撫綏諸胡種,且其武力實以同一血統之部落爲單位,如併吞阿布思之同羅部落及畜義子爲「曳落河」,即收養諸雜類勇壯之人,編成軍隊,而視爲同一血統之部落。職此之故,其人數必非寡少。通鑑貳壹陸玄宗天寶十載述安禄山收養「曳落河」八千餘人事。司馬君實於其所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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