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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维新运动的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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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反动势力的解剖

    从戊戌年(一八九八年)秋间到庚子年(一九〇〇年)的夏间,可称为维新变法的反动时期。反动的事实,以所谓“戊戌政变”开幕,以义和团大闹北京收场。但是我们要认识这次反动真正的内容,非先将当时的反动势力,略为解剖一下不可。因为这种反动势力,内容并不单纯,原因也不只一端。就势力的构成来说,上自西太后,下至小百姓,都包括在内,约略分之为三:

    一、握有重权的亲贵(利用“拳匪”排外的人);

    二、一般士大夫阶级(鼓吹“拳匪”排外的人);

    三、失业的群众(“拳匪”)。

    这三种人,虽然同含在这种势力以内,但就他们反动的心理上或精神上来解剖,却不尽相同;有彼此一致的处所,有所谋各殊的处所;也有可原恕的处所,有全不可原恕的处所。现在请就他们反动的心理上分别叙述:

    一、民族的自尊  大凡个人在社会里面,不愿自居于劣等的地位,一个民族在民族团体里面,也没有自愿居于劣等民族的位置的,何况中国民族几千年来常常是居于优秀地位的呢?甲午以后,一部分醒悟的人士,固然知道现在所遇的外族不是往时的外族可比,但在大多数拘于旧历史观念的人,却以为现在的碧眼赤须儿,仍不过是往时匈奴、契丹、吐蕃、回纥等的一例,虽然一时在武力上受了逼迫,终久是要受我们的圣教感化的;一般新进之士不尽力宣扬自己的圣教去“用夏变夷”,反而自“变于夷”,这是何等可耻的事。我们试看叶德辉《与皮鹿门书》的书说:

    ……近世时务之士,必欲破夷夏之防,合中外之教,此则鄙见断断不能苟同者……昨读世兄歌辞(时皮鹿门之子作《醒世歌》,有“若把地球来参详,中国并不在中央。地球本是浑圆物,谁居中央谁四旁”等句),敢以管见所及,一明其是非。……地球圆物,不能指一地以为中,但合东西南北考之,南北极不相通,则论中外,当视东西矣。亚洲居地球之东南,中国居东南之中,无中外独无东西乎。四时之序先春夏,五行之位首东南,此中西人士所共明,非中国以人为外也。五色黄属土,土居中央,西人辨中人为黄种,是天地开辟之初隐与中人以中位。西人笑中国自大,何不以此理晓之。若以国之强弱大小定中外夷夏之局,则春秋时周德衰矣,何以存天王之名。鲁之弱小远于吴楚,何以孔子曰我鲁,此理易明,无烦剖辨。尧、舜、禹、汤、文、武之教,周公成之,孔子大之。三代而下,异教之为圣教澌灭者不可殚述。即以文字论,佛法盛于六朝,而其梵夹之经典,反藉中文而后传;辽、金、元人凭陵宋室,可谓至极,今三国之书不存一字;此第圣人糟粕中之糟粕而已,潜移默运,扫荡异教于不觉,何论旁行诘屈之书乎。……

    叶氏与人书还有一段说:

    ……夫强邻逼处,势力之口亦乌足凭。甲申之役,法败而中胜,则中国进于文明,甲午之役,中溃而日兴,则中国沦于半教,驴鸣狗吠,讵曰知时。蚕食鲸吞,无非肉弱。非我族类,仇视宜然。独怪今之谈时务者,若祖若父,本中国之臣民,若子若孙,皆神明之嫡脉,而亦幸灾乐祸,人云亦云,问之此心,天良胡在。……

    我们现在看他这种解释“中国”两字的妙论,什么“五行之位首东南”,“五色黄属土,土居中央”,中国人是黄种,便是“天地开辟之初隐与中人以中位”,真是要笑脱牙齿。但这种自尊自大的口吻,确足代表当时一般人的心理;义和团的“坎字拳”、“乾字拳”等等,与这种“五行之位首东南”、“五色黄属土”,思想渊源上也是一贯的;义和团的首领曹福田说“吾奉玉帝敕,命率天兵天将,尽歼洋人,吾何敢悖敕命”,与这种“天地开辟之初隐与中人以中位”的见解,也没有多大区别的。御史徐道焜上奏说:“洪钧老祖已命五龙守大沽,夷兵当尽灭。”御史陈嘉言说:“得关壮缪帛书,言夷当自灭。”编修萧荣爵说:“夷狄无君父二千余年,天将假手义民尽灭之。”由有知识的士大夫阶级到无知识的群众,都认中国人是天地神明特别重视的一种人,纵然受屈一时,天地神明必维持它永久尊贵的地位。这种心理,从坏的方面说,自然是愚蠢可怜之极;但从好的方面说,即所谓“民族的自尊”,却是民族立国的一种要件,愚蠢中尚有几分可以原谅。

    二、公共的积愤  这种积愤的心理,是根于自尊而来的,从鸦片战争到中日战争,继之以德取胶州、俄索旅大等,累次受外国暴力的压迫,虽以神明华贵的民族,对于这种压迫却是无可如何;加以当时的基督教徒骄横、跋扈,动辄恃其后面的帝国主义势力,干涉中国的民政;所谓数十年的积愤,上下郁勃,无可发泄。我们试看下列两段拳乱中的故事就可以知道:

    ……联军既破京津来保定,廷雍(本直隶臬司,时升藩司,护理直督,率领拳匪仇杀西教士及言新学者)方护督,遂被执,并及保绅。各军公讯,雍云:“保绅夙从令,可释,若焚杀汝人,皆我也。”叩以何为?雍曰:“道光以还,汝曹欺我太甚,倘得势,孰不报汝,今至此斧钺由汝,问何为。”遂见杀,今地方人尚多哀之。(见酬鸣《书<庚子国变记>后》)

    徐桐以汉军翰林至大学士,以理学自命,恶新学如仇。其宅在东交民巷,恶见洋楼,每出拜客,不欲经洋楼前,乃不出正阳门,绕地安门而出。……拳匪起京师,桐大喜,谓中国自此强矣,其赠大师兄(拳匪首领之称)联云:“创千古未有奇闻,非左非邪,攻异端而正人心,忠孝节廉,只此精诚未泯;为斯世少留佳话,一惊一喜,仗神威以寒夷胆,农工商贾,于今怨愤能消。”

    这两个人的声口,已很足表示当时积愤的心理;还有郎中左绍佐请戮郭崇焘之尸以谢天下;主事万秉鉴谓曾国藩办“天津教案”所杀十六人,请予议恤。他们以为中国累次屈辱,都由于郭、曾这辈人卖国,现在非把多年的积愤大大地发泄一番不可。

    三、生活的不安  自五口通商以后,外国的经济势力侵入,中国固有的旧式工业受了压迫,失业的人渐次增多;加以累次对内对外的用兵,因军费赔款、横征暴敛而生出来的负担加重,军事完结后,兵勇的解散,溃卒的流亡;并且自光绪即位以来二十余年间,没有一年不被天灾,或大水,或大旱,或河决,北方几省尤甚(试参看文明书局出版的《清史纪事本末·光绪入继》一篇可知):皆足以扩大失业人民的数量。概括言之,就是民众的生活上受了压迫(即所谓经济的压迫),社会上必然生出不安的现象来。但是这种经济的压迫,上面所举三种人的第一种(握有权位的亲贵),自然是不会感觉的;就是第二种(一般士大夫阶级),感觉得也很少。第三种所谓失业的群众,本是由经济压迫所产生,对于这种压迫,自然特别感觉痛苦。但是他们只知自己的生活无所依靠,却并不知他们的生活所以失靠的真正原因。他们很笼统的思维,以为使得我们穷困都是由于中国的不太平,不太平都是由于洋人的欺负。修铁路,开矿山,把我们的龙脉挖断了,地藏的宝气泄漏了;设教堂,把我们的神祗祖先侮蔑了:所以使得我们一天穷困一天。我们要想免除这种穷困,非把一切洋人驱逐出去不可,那班信洋教、讲洋学的人都是汉奸,也非一律杀掉不可。他们把一切的害恶,笼统归纳到“洋教”两个字上面。但是看见洋人的兵舰枪炮却着实利害,于是想到“封神”、“西游”在戏台上所表显的神通法力,必定是有几分可靠的;起初由少数的奸猾者借以哄骗多数,渐至彼此互相哄骗,久而久之,大家自己哄骗自己。这便是所谓群众的心理,由生活的不安演为借神力以排外。从德国夺取胶州湾后一年半间,山东一省闹出来的路、矿、教三项外交案,共达一千余件;从己亥年冬到庚子年春夏几个月间,拳民的聚积达若干万人,都是由这种群众心理结合而成的。

    四、政争的阴谋  自戊戌变政以来,西太后痛恨光绪帝,痛恨康梁;一般依附西太后谋得政权的人,也和西太后一样的心理。但是康梁的逃走,都是由于外国人的救护(康之脱险,由上海英领事的救护,见梁启超《记南海先生脱险事》;梁之出险,由日本大岛兵舰之保护)。后来康梁在外国倡立保皇会,外国人不惟不加以干涉,并且还予以保护,于是由恨康梁之心,而迁怒到外国人身上去了。罗惇曧的《拳变馀闻》上述说:“刚毅奉命江南查案……得梁启超《清议报》进于孝钦后,后大怒,愤外国之庇康梁,必欲报此仇,益恨德宗,思废之。立端王载漪之子溥儁为大阿哥,将于庚子正月行废立,刚毅实主之,力引载漪居要职,宠眷在诸王上。后又虑废德宗,各国有违言,先命荣禄私于李鸿章以废立意询各国公使,皆不协,后益大恨。刚毅日言仇洋,见谈洋务者皆斥为汉奸,过金陵见刘坤一之储才学堂立命闭之。”又说:“载漪自以将为天子父,方大快意,闻各国阻之,乃极恨外人,思伺时报此仇。适义和团以灭洋为职,乃大喜。……”恽毓鼎的《崇陵传信录》也说:“义和团为邪教……朝廷所以信之者,意固别有所在,邵陵高贵之举,两年中未尝稍释,特忌东西邻责言,未敢仓猝行。载漪又急欲其子得天位,计非藉兵力以慑使臣,固难得志也。义和拳适起……载漪遂利用之,以发大难。故廷臣据理力争,谓邪术不足信,兵端未可开,皆隔靴搔痒之谈也。”可见,西太后和一班亲贵的反动心理,又别有所在。

    上述四种反动心理,第一、二、三是士大夫阶级和一般群众所同具的,可命之为国民的心理,第四种是政府当局独具的心理,合起来遂构成一种大大的反动势力。反动虽同,所要求的却不同。国民的心理是公的,愚而可恕;政府的心理是私的,就悖而不堪问了。

    二 反动的演进————己亥建储与庚子拳乱

    戊戌八月西太后再行临朝训政,为反动的开始。一方面排除所谓新党,除前章所记捕拿康梁,杀戮六君子,谪戍张荫桓,永禁徐致靖以外,凡与维新有关系的人,一律革黜,最著的如湖南巡抚陈宝箴、尚书李端棻等。一方面布置亲信刚毅、荣禄、启秀等以次入军机,实授裕禄以直隶总督。北洋各军,向由直督节制指挥,荣禄既由直督召入军机,仍旧节制北洋各军,仅以裕禄为帮办:这是西太后巩固枢府实权的办法。于是将前百日所举办的所谓新政,在一个月内,一律翻过来:

    一、命京内詹事府等饭碗衙门,照常设立,毋庸裁并;

    二、复设湖北、广东、云南三省巡抚并河道总督各缺;

    三、停止各省书院改设学校之举;

    四、命各项考试仍用八股文、试帖、经文策问;

    五、停止经济特科;

    六、废农工商局;

    七、废官报局;

    八、禁止士民上书言事;

    九、禁止结会;

    十、禁止报馆,严拿主笔。

    总括一句话,就是一切仍旧。在那年十二月里,有位新授湖北的巡抚曾铄,奏请变通成例,先后被人参劾,说他“擅请变法,莠言乱政”,就赏他一个“革职永不叙用”。从此没一个人敢言及“新政”两个字了。但是在西太后和亲信的后党心里,还有一个不曾解决的最大问题,就是光绪帝的皇位。从戊戌秋到庚子夏,两年的反动期间,所日夜经营不能放过的,就是这个问题。

    在八月政变以前,本已密定了天津阅兵藉行废立的计划。及政变起后,光绪帝已幽于瀛台,兵也不用阅了,光绪帝病重的谣言也散布满了,要废就可以废了。但是老于世故的西太后,知道外重内轻之势已成,虽然拿住了直督和北洋军事权,却不知南方各省督抚的意思如何,因令军机处密电南方各督抚,探询意旨。不料遇着一位不辨风色的两江总督刘坤一,说出什么“君臣之义已定,中外之口宜防”的十二个字来,把他们的计划顿挫了,光绪帝有名无实的皇位又暂时保住了(这是戊戌冬间的事)。

    到己亥年冬间,西太后和刚毅等到底忍不住了,因为康梁在海外天天倡保皇,不把这个保皇的目标更换终究是祸。荣禄比较慎重一点。有一位被西太后极敬重的老理学家徐桐,和启秀、崇绮很明了太后的意旨,于是这个问题又发动了。恽毓鼎的《崇陵传信录》说:“时承恩公崇绮久废在私第,大学士徐桐觊政地綦切,尚书启秀在枢廷,与徐殊洽,咸思邀定策功;而大学士荣禄居次辅,虽在亲王下,最为孝钦所亲信,言无不从,大权实归之。三公者(崇、徐、启)日夕密谋,相约造荣第,说以伊霍之事,崇、徐密具疏草,要荣署名,同奏永宁宫。十一月二十八日,启朝退,先诣荣,达二公意。荣大惊,佯依违其词,速启去,戒阍者勿纳客;二公至,阍者辞焉。次日朝罢,荣相请独对,问太后曰:‘传闻将有废立事,信乎?’太后曰:‘无有也。事果可行乎?’荣曰:‘太后行之,谁敢谓其不可者!顾上罪不明,外国公使将起而干涉,此不可不慎也。’太后曰:‘事且露,奈何?’荣曰:‘无防也。上春秋已盛无皇嗣,不如择宗室近支子,建为大阿哥,为上嗣,兼祧穆宗,育之宫中,徐纂大统,则此举为有名矣。’太后沉吟久之曰:‘汝言是也。’遂于二十四日(己亥十二月)召集近支王公、贝勒、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南上两书房、翰林部院、尚书于仪銮殿。上下惊传将废立,内廷苏拉且昌言曰:‘今日换皇上矣。’迨诏下乃立溥儁为大阿哥也。……”这便是所谓“己亥建储”的由来。这次的动作,依荣禄的计划,算是很慎重了;怕刘坤一又行反对,就预先命他来京陛见,以鹿传霖署理两江总督,这就是“调虎离山”的方法(次年仍命刘回两江)。李鸿章这时候很失势,是不反对的,就命他去作两广总督;因为康梁在海外联络华侨倡保皇,华侨多粤籍,恐怕广东出甚变故,所以要李去镇压。这种布置,算是很周密了,不料上海又伏着一些什么志士经元善、蔡元培等联络绅商千余人电争;海外华侨数十万人也相继电争;大阿哥虽然立了,皇位的授受到底还要再等机会。实际上,他们对于这些反对的电报也并不十分怕,他们所不敢即行的原故,还是不明了外国人的意旨。于是使人讽令外国公使入贺;假使外国公使对于立大阿哥的事肯来道贺,便是赞成废立了。但是外国公使却置之不理,于是他们愤极了,非借重八卦教的义民不可了。

    八卦教的义和拳远源起于嘉庆时,现在不必详叙。利用它作排外工具的人,最初是李秉衡、毓贤,其次廷雍、裕禄,其次刚毅、载漪而达于西太后。李秉衡、毓贤、廷雍的行动是代表前节所谓国民心理的,刚毅、载漪、裕禄的行动是代表前节所谓政府心理的。光绪乙未,李秉衡作山东巡抚,山东有大刀会主仇西教,秉衡很奖许他们;丁酉十月,大刀会杀德教士二人(便是德据胶州湾的导源),因德人的要求,将秉衡革职。毓贤以曹州知府至藩司,是秉衡所最亲善的,到己亥二月,任山东巡抚,循秉衡的旧规,奖励大刀会;“匪”首朱红灯自称“义和拳”,建“保清灭洋”的旗号,毓贤出示改为“义和团”。“匪”树毓字旗,杀教民,焚教堂。因为法国公使的责问,乃召毓贤入京,命袁世凯为山东巡抚。袁世凯力剿,把朱红灯捕获杀了,山东的拳党就转入直隶去了。毓贤在山西尝向他的僚属说:“义和团魁首有二:其一鉴帅(李秉衡),其一我也。”这是很确切的自白。到庚子春初,“拳匪”蔓延直省,吴桥令劳乃宣严禁传习,并上书建议督署。总督裕禄以劳书示臬司廷雍及藩司廷杰。杰恶劳不先白司,廷雍则已暗与“拳匪”联为一气,因此将劳乃宣的建议置之不理。不久,裕禄也赞许了拳团;到三四月间,拳乱就蔓延直省各县了。这是廷雍和裕禄在直隶养成拳乱的初步。毓贤前由山东入京后,向端王载漪(大阿哥的父亲)、大学士刚毅等夸说义和团如何的忠勇可靠,载漪、刚毅就很欢喜地据以入告西太后(毓贤因此得授山西巡抚)。及至“拳匪”在直属各处肆行焚杀教堂教民时,西太后一面严谕拿办,一面命刚毅和刑部尚书赵舒翘等分途前往解散。其实并不是命他们去解散,而是命他们去察看这种“义民”的情形的。舒翘看见这些义民都是市井无赖,知道他们不足用,但是不敢违背太后的意向,就报告太后,说他们真是很可靠的义民。刚毅不惟说他们可用,并且和载漪等把这些义民引导到北京来了。这便是义和团入北京的由来。

    拳民入京后,政府应付的经过,恽毓鼎的记述最为可靠,因为他是当时参与御前四次会议的人,现在把他的记述附录在下面:

    ……五月十五日,戕日本使馆书记杉山于马家埠;日日杀教民,株连无辜。二十日,复纵焚正阳门西,火及城楼……其时使馆街西兵,环甲实枪,严守东西街口,如临大敌。午刻忽传旨召王公大臣、六部九卿入见于仪鸾殿东室,约百余人,室中跪满,后至者皆跪于槛外。殿南向,上及太后背窗向北坐。枢臣礼亲王世铎、荣禄、王文韶、赵舒翘跪御案旁,自南而北若雁行,诸臣皆面南,刚毅则出京察看未归。既跪行一叩礼,上首诘责诸臣,不能弹压乱民,色甚厉。翰林院侍读学士刘永亨跪在后,与毓鼎相接,默谓毓鼎,适在提督董福祥许,董自任可驱拳匪出城外,毓鼎促其上闻。永亨膝行而前,奏云:“臣顷见董福祥,欲请上旨令其驱逐乱民。”语甫半,端王载漪伸大指厉声呼曰:“好!此即失人心第一法!”永亨慑,不能毕其词。太后默然。太常卿袁昶在槛外,高呼“臣袁昶有话上奏”。上谕之入,乃详言拳实乱民,万不可恃;就令有邪术,自古及今,断无仗此成事者。太后折之曰:“法术不足恃,岂人心亦不足恃乎?今日中国衰弱已极,所仗者人心耳,若并人心而失之,何以立国?”太后又曰:“今京城扰乱,洋人有调兵之说,将何以处之?尔等有何见识?各据所见,从速奏来。”群臣纷纷奏对,或言宜剿,或言宜抚,或言宜速止洋兵,或言宜调兵保护。随而派侍郎那桐、许景澄出京劝阻洋兵,一面安抚乱民,设法解散。遂麾群臣出。毓鼎与光禄卿曾广汉、大理少卿张亨嘉、侍读学士朱祖谋,见太后意仍右拳匪,今日之议未得要领,乱且未已也。乃行稍后,留身复奏曰:“臣等尚有书。”亨嘉力言拳匪之当剿,但诛数人,大事即定。张闽人,语多土音,又气急不尽可办。祖谋言皇太后信乱民,敌西洋,不知欲倚何人办此大事。太后曰:“我恃董福祥。”祖谋率然对曰:“董福祥第一即不可恃。”太后大怒,色变厉声曰:“汝何姓名?”对曰:“臣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朱祖谋。”太后怒曰:“汝言福祥不足恃,汝保人来!”祖谋猝不能对,毓鼎应声曰:“山东巡抚袁世凯忠勇有胆识,可调入京,镇压乱民。”曾广汉曰:“两江总督刘坤一亦可。”军机大臣荣禄在旁应曰:“刘坤一太远,袁世凯将往调矣。”毓鼎复言:“风闻惊舆有西幸之说,根本重地,一举足,天下动摇矣。”太后力辩无此说。四臣遂起,太后于祖谋之出,犹怒目送之。

    二十一日未刻,复传急诏入见,申刻召对仪鸾殿。上先诘问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尚书徐用仪。用仪奏办,语细不可闻,惟闻上厉声拍案曰:“汝如此搪塞,便可了事耶?”太后随宣谕:“顷得洋人照会四条:一、指明一地,令中国皇帝居住;一、代收各省钱粮;一、代掌天下兵权。……今衅开自彼,国亡在目前,若竟拱手让之,我死无面目见烈圣。等亡也,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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