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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维新运动的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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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言论界的骄子梁启超

    梁启超是中国近代最重要的一个言论运动家,大概人人都知道的。他在戊戌以前《时务报》时代便已出了名,一般人便以康梁并称。但是戊戌以前的梁启超只能算作康有为的走卒,与徐勤、汪康年、麦孟华辈同在康有为的圈子里过活。他的思想议论纯粹是康的思想议论:康有为假公羊、孟子为护符,他也假公羊、孟子为护符;康有为倡保教尊孔,他也说保教尊孔。所以在戊戌以前,只能算是康有为的时代,梁启超还没有独立的位置。戊戌失败后,康的思想始终没有一点变化,梁在日本一面作报,一面习日文读新书,思想言论渐渐地脱离康的羁绊,要立起异来了;丢了公羊、孟子不讲,而讲卢梭、孟德斯鸠、伯理知理……了;不谈保教尊孔,而“论保教非所以尊孔”。梁在日本所办的报,前后共有三个名目,从戊戌十月到辛丑叫《清议报》,壬寅以后叫《新民丛报》,庚戌以后叫《国风报》。若就他的思想议论在学术上的价值说,自然是后胜于前,但就他在中国政治社会上所发生的影响说,却是在《清议报》和壬寅、癸卯间的《新民丛报》时代。这时代的梁启超,可算是言论界的骄子;报馆虽在日本,影响及于中国的知识阶级却是非常地大。因为自戊戌政变后,国内新生的言论机关受了摧残,己庚之间,上海虽有所谓《亚东时报》、《五洲时报》、《中外大事报》等颇倡新说,但当中国晦盲否塞达于极点的时候,不为人所欢迎,旋兴旋灭;日本留学界在己庚之顷,也有所谓《译书汇报》、《国民报》、《开智录》等的发行,颇能介绍西方政治思想,但亦不能持久;独《清议报》继续至三年余,《新民丛报》的生命更长。这是影响较大的一个原因。其次,梁启超的文章魔力,也不是当时一般言论家所能及,所谓“笔端恒带情感”,最易激动读者的心弦。到辛丑年科举程式改变,废弃八股,改用策论后,一班应考的秀才、童生们骤然失了向来的揣摩工具,《清议报》和《新民丛报》就变了他们的“小题文府”、“三山合稿”了;政府尽管禁止,国内却是畅销无滞;千千万万的“士君子”,从前骂康梁为离经叛道的,至此却不知不觉都受梁的笔锋驱策,作他的学舌鹦鹉了。这是它影响较大的又一原因。再其次,梁在这时代所发的议论,大约都是趋重打破现状的议论;除了对于光绪帝仍旧称“我皇上”、“我圣主”以外,排满、革命、破坏、暗杀都视为救时之良药。(甲辰、乙巳以后,他虽极端反对排满,但在癸卯以前,排满的民族思想常常流露于他的笔端,试通观《饮冰室文集》可知。)我们试看他壬寅年的《新民丛报》中《敬告我同业诸君》一文所言可知,他说:

    ……著书者,规久远明全义者也,报馆者救一时明一义者也。故某以为业报馆者,既认定一目的,则宜以极端之议论出之,虽稍偏稍激焉而不为病。何也?吾偏激于此端,则同时必有人焉偏激于彼端以矫我者,又必有人焉执两端之中以折衷我者,互相倚,互相纠,互相折衷,而真理必出焉。若相率为从容模棱之言,则举国之脑筋皆静,而群治必以沈滞矣。夫人之安于所习而骇于所罕闻性也。故必变其所骇者而使之习焉,然后智力乃可以渐进。某说部尝言有宿逆旅者,夜见一妇人,摘其头置案上而梳掠之,则大惊;走至他所,见数人聚饮者,语其事,述其异,彼数人者则曰,是何足怪?吾侪皆能焉,乃各摘其头置案上以示之,而客遂不惊。此吾所谓变骇为习之说也。不宁惟是,彼始焉骇甲也,吾则示之以倍可骇之乙,则能移其骇甲之心以骇乙,而甲反为习矣。及其骇乙也,吾又示之以倍可骇之丙,则又移其骇乙之心以骇丙,而乙又为习矣。如是相引,以至无穷,所骇者进一级,则所习者亦进一级,驯至举天下非常异义可怪之论,无足以相骇,而人智之程度乃达于极点。……二十年前闻西学而骇者比比然也,及言变法者起,则不骇西学而骇变法矣。十年以前,闻变法而骇者比比然也,及言民权者起,则不骇变法而骇民权矣。一二年前,闻民权而骇者比比然也,及言革命者起,则不骇民权而骇革命矣。今日我国学界之思潮,大抵不骇革命者千而得一焉,骇革命不骇民权者百而得一焉,若骇变法骇西学者殆几绝矣。然则诸君之所以向导国民者可知矣。诸君如欲导民以变法也,则不可不骇之以民权;欲导民以民权也,则不可不骇之以革命;当革命论起,则并民权亦不暇骇,而变法无论矣;若更有可骇之论倍蓰于革命者出焉,则将并革命亦不暇骇,而民权更无论矣。大抵所骇者过两级,然后所习者,乃适得其宜。某以为报馆之所以导国民者不可不操此术……(这种议论,他在甲辰、乙巳以后是断不肯发出来的。)

    他的《清议报》和壬寅、癸卯间的《新民丛报》,确实是运用这种策略去作的。他的目的本不过在君主立宪,他的论议却超过了君主立宪的范围。但是一般读者(除了政府当局)却并不“骇”,不惟不“骇”,并且很欢迎。因为经过反动的大苦痛后,有志的知识界都酝酿着打破现状的潜意识在心里,有触即发,遇到那种声情激越的文字,没有不投袂而起的。这是它影响较大的又一原因。总上面所述三因,梁启超在此时期内,便握言论运动界的牛耳。后来严复骂他,说他“于道徒见一偏,而出言甚易”,又说他“主暗杀、主破坏,其笔端又有魔力,足以动人。主暗杀则人因之而僩然暗杀,主破坏则人又群然争为破坏,敢为非常可喜之论,而不知其种祸无穷”,又说他与康有为是亡有清二百六十年社稷的人(见《学衡》所载严几道与熊纯如书)。这种讥评,虽然未免过当,但在戊戌反动以后的五六年间,梁启超确有唤起青年群趋于打破现状的效力,是不可掩的。所以在本章叙述维新运动再起的发端,就首先将这位言论运动界的骄子,略述如前。

    二 新势力复活的酝酿

    梁启超在《清议报壹百册祝辞》里有几句话说:“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交点之一刹那顷,实中国两异性相搏相射,短兵紧接,面新陈嬗代之时也。”因为拳乱发生于一九〇〇年,是十九世纪的最后一年,也就是中国反动的旧势力发泄到最高度的时候。接着一九〇一年(《辛丑和约》成立)便是新势力复活的时期到了。二十世纪最初的五年间(从《辛丑和约》到日俄战争)可称为中国新势力复活的酝酿时期。此时期与维新运动的初步时期(甲午到戊戌),情势已大不相同。在前期内,因为中日战争把中国的弱点完全暴露,西方帝国主义者的侵略野心就无限制地猖獗起来;但是中国大多数人士还只感觉外人的可恶可恨,对于清政府还不敢藐视。自经过拳乱的大祸后,帝国主义者对于中国国民颇起了一点戒心,侵略的方法稍稍变了;对于清朝廷,一面压迫,却又一面加以保持扶植。但是中国的大多数人士,却把恨恶外人的心理完全移到清朝廷身上去了;越感觉外人的可怖,就越感觉清政府的无能。简言之,就是清政府的信用至此已扫地无存。这便是此时期与前时期情势不同的所在。所以在此时期内,中国必须变法已绝对不成问题,绝没有人反对,不若在戊戌以前,尚有许多怀疑的人。此时期所成为问题的,就是戊戌百日维新变法方式尚可以应付当时的潮流,餍足国人的企望否?我们试把此时期由新势力所发动的各种事端观察一下,便可以答复这个疑问。请分国内与留学界两个方面观察:

    一、国内  当唐才常在上海组织正气会时,拳乱方始萌芽,未几,改名为自立会,谋在长江一带起事。及至六月拳乱大作,北方的名士如严复等也避地南下至上海,唐才常便假保国救时的名义,运动在沪各省的维新志士,开会于张园,名之曰“国会”。到会的名流有容闳、严复、章炳麟、宋恕、吴葆初、张通典、荻保元、马相伯、戢元丞、文廷式、沈荩、龙泽厚等,共约数百人,推容闳为会长,严复为副会长,唐才常为总干事。开会的时候,章炳麟当众把辫发剪去,表示对于清朝决绝的意思,颇耸动一般人的耳目。其实这种集会,参与的分子很复杂,知道唐、林的秘密的人极少,大多数的会员不过震于“国会”、“民权”等新说,乘兴来会罢了。及至八月,唐才常的自立军在汉口失败,张之洞咨请江督刘坤一查拿“国会”要人,于是与会的名流人人自危,匿居租界,不敢出头,并且有许多人逃往海外出国了,这还是庚子年的事。国内新势力的运动,因此颇受一小挫折。辛丑年一年内,没有什么惹人注目的事端,但由戢元丞在上海创设了一个作新社,从事译著新书,又发行一种《大陆报》月刊,鼓吹革命(秦力山、杨廷楝、杨荫杭等皆属编著人员)。到壬寅年,上海便有所谓中国教育会的创立,发起人为章炳麟、蔡元培、黄宗仰等。恰好在这年,东京留学生与驻日公使蔡钧发生冲突,吴敬恒被逐回国,国内南洋公学也发生学生全体罢学的风潮;于是就由所谓教育会的人士章、蔡、黄及吴敬恒等主持成立了一个爱国学社,南京陆师学堂复有一部分的退学生如章士钊、何震生、穆湘瑶、胡敦复等,也来加入爱国学社的团体。由此,这个爱国学社就成为革命思想在中国的汇集所,张园便成了革命的演说场,《苏报》便成了革命的宣传品。(《苏报》初为日本人所创,后湖南衡山人陈范,以江西知县因教案落职来上海,感激时愤,遂承办是报。陈能随时势而进步,主办是报约四年,是时由章士钊主笔,风行一时。)到癸卯年春间,便有张园反对桂抚王之春的大会(王之春有借法款假法兵平匪乱之议);四月,便有张园的拒俄大会(俄人要求改订东三省撤兵条约);闰五月,便有所谓“苏报案”的发生,章炳麟、邹容因此入狱,(癸卯年四五月间,清商约大臣吕海寰受王之春嘱托,函告苏抚恩寿,谓上海租界有所谓热心少年者在张园聚众议事,名为拒法拒俄,实则希图作乱,请即将为首之人密拿严办。苏抚立饬上海道向各国领事照会拿人。各领事业经签名许可,而工部局独不赞成。上海英文《泰晤士报》著论嘉许工部局能主持公道。吕海寰指名逮捕者为蔡元培、吴敬恒、陈范、章炳麟、黄宗仰等。西报对于此事记载甚详,因此被拿者闻之,多向工部局报告姓名、居址,工部局允予特别保护。但至闰五月初,苏抚上海道等称奉清帝谕旨,向租界交涉甚力,遂由租界当局分派中西警探多名,赴爱国学社拘拿章炳麟、吴敬恒、蔡元培等。吴、蔡外出,仅捕拿章炳麟一人;又赴《苏报》馆捕拿陈范。陈亦外去,捕去司账员程吉甫一名。邹容闻讯自往捕房投到。蔡元培走柏林,吴敬恒走伦敦,《苏报》被封,爱国学社亦解散。)被拘三年。当此案在会审公廨审讯时,清政府所延的律师声称:“陈范住三马路二十号门牌,登报大逆不道,污蔑今上。闰月初五,登论界说《康有为与觉罗氏之关系》;五月二十三,登《满人九世深仇》;五月初八,登《客民篇》;五月十四,登《读<革命军>》,有‘男降女不降,生降死不降,老降小不降,总之驱逐满人,匡辅真主’;五月初五,登《章炳麟驳康有为书》,交通外人,能得欢心,可使中外子民轻蔑皇上;五月七日,登‘杀人主义即复仇主义,以四万万人杀一人,能不快心’;五月初十,登特别要闻,东京留学生捏造上谕。总之,《苏报》污蔑皇上事多,不胜一一指出。中国政府饬拿章炳麟、邹容,因其大逆不道,谋为不轨。其《革命军》一书,第一章叙‘披毛戴角之满洲人,应予杀尽,可比登三十六天堂,升七十二地狱,巍巍哉革命,皇皇哉革命’;第二章有‘革命革命,人心不平,戴满人而为君;满人约五万人,目不识丁者系亲王大臣,唱京调者系将军都统’等语。……”观此,我们可以知道所谓《苏报》的内容,并可知道当时国内新党的言论声势。回溯己亥年,上海爱国志士由经元善、蔡元培所领导的爱国活动,尚以光绪帝的存废问题为中心,现在竟至呼清帝为“小丑”,可想见思想变动的程度了。爱国学社解散,《苏报》被封后,蔡元培、吴敬恒等虽皆去国,章士钊、何靡施、张继、卢和生等,又于本年六月在上海组织一个《国民日日报》,声势与《苏报》相同(该报旋因内部发生问题停刊)。从癸卯到甲辰、乙巳的两三年间,上海革命的出版物,如《皇帝魂》、《苏报案纪事》、《国民日日报汇编》,章士钊的《荡虏丛书》,刘光汉的《拟书中国民族志》,陈去病的《秘史》、《陆沈丛书》,苏元瑛的《惨世界》……不下百数十种。革命的思潮,逐渐增高。甲辰年九月,便有黄兴等运用会党马福益谋在长沙发难的事(后再详述);十月有万福华在上海行刺王之春的事。革命的思潮,渐渐地要随处表现于行动了。上面所述,是二十世纪最初五年间新势力在国内所表现的事端。

    二、留学界  这时候中国往海外留学的以日本为中心。在己、庚二年间,留日学生虽有所谓《译书汇编》、《开智录》、《国民报》等的刊物,但是学生尚不满百人。到辛丑、壬寅的二年间,中国留日学生骤增至数千人。辛丑年的春间,广东的留日学生郑贯一、李自重、冯斯栾、王宠惠、冯自由、梁仲猷等,成立了一个广东独立协会,主张广东向清政府宣告独立。留日的粤侨也有加入的,孙中山时居横滨,极力赞助;中山和粤籍留学生发生密切关系从此始(此时汪精卫、胡汉民尚未到日本)。壬寅年,因各省留学生加多,便在东京神田的骏河台组织留学生会馆。开幕的那天,吴禄贞演说,竟把会馆比美国费府的“独立厅”。本年三月,又发起一个“支那亡国二百四十二年纪念会”,发起的宣言由章炳麟所撰,学生报名赴会的数百,拟在上野精养轩举行。驻日公使蔡钧得到此种消息,要求日政府禁止。届时,被日警干涉,赴会的留学生都愤激而散。几个月后,又发生与蔡公使冲突的事,原因是吴慕良、蔡锷想以自费入成城军校,蔡钧不肯咨送;湖北留学生监督钱恂和吴汝纶往为关说,都无效;吴敬恒便与孙揆均率同二十余人强邀吴汝纶同往使署要求,坚持至夜半不肯出署;蔡钧唤日警将他们拉出,于是留学生连日结队往使署争闹,蔡钧便嗾使日政府以妨害治安的罪名,把吴敬恒、孙揆均逮捕,押解返国;因此,留学生痛恨清廷的程度,又加高一层。到癸卯年的元旦,留学生千余人在骏河台会馆举行团拜礼,蔡公使亦到,马君武、刘成禺等演说满人吞灭中国的历史,主张推倒清廷,恢复汉族的主权,满座鼓掌。清宗室长福起而驳辩,被大众呵斥,不能成词;蔡公使亦敢怒而不敢言,仅以开除刘成禺的学籍泄愤。到本年四月,因俄人强占东三省,留学界便发起一个拒俄义勇队,旋改称军国民教育会,举蓝天蔚为队长,报名者达千人,每日操演不懈,后被日政府禁止;众推钮永建、杨标二人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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